尘仆仆,眼中都布满血丝。镐京距离太原七十余里,若非快马加鞭,难以此时到达。
“天子挂念王师将士,召虎何以报答上恩!”召公虎对着二位特使长作一揖,“速请特使入营,庆功宴正待开席也!”
“不忙不忙,要事未毕,”姬友刚把气喘匀,“王兄特地让太史寮署连夜写就一首颂诗,派孤务必亲口颂于兮大夫,以致天子之敬意!”
言毕,姬友终于露出大孩子般笑容,召公虎这才想起这位王子也仅仅年方二十而已。“王子友生于国人暴动那年,二十年,何其速也。”召公虎心中感慨。
兮吉甫诚惶诚恐,正准备下跪接旨,却被好友仲山甫一把拉起:“兮兄平身便可!你平定西境,乃是大周社稷大功臣,何必猥自枉屈?”
见对方犹不知所措,姬友笑道:“王兄言兮大夫以布衣之身初仕,后受命于行伍之间,行非常之事,立不世之功。纵有流言蜚语,王兄皆视为妄言,还请兮大夫勿以小人之非议挂怀。此诗名曰《六月》,乃是少傅之手笔。”
兮吉甫见自己直属上司把话如此挑明,便不再推辞,肃立拱手、面色恭敬。
姬友展开帛书,颂曰: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
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
薄伐玁狁,至于太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此颂诗谬赞过矣,”兮吉甫接过帛书,感激涕零,对都城方向再拜稽首,“微臣何德何能,当此虚名也?!”
“自然当得,”姬友忍俊不禁,“昨夜三更仍叔将此诗交于孤之时,已是心力交瘁,几近崩溃矣!”
“何以如此?”兮吉甫疑道。
“论文彩华章,满朝卿大夫谁能出兮兄之右?”仲山甫笑道,“向来皆是兮兄作颂诗于朝,如今要让少傅须臾之间便作成颂兮兄之诗,怕是得一夜之间白头,灯尽油枯也!”
少傅仍叔乃贵族教师,人缘极好,众人皆闻言不禁莞尔。
兮吉甫连连摆手:“少傅之才远在兮甲之上。昔日祈雨之《云汉》一诗,感人动天,情至肺腑;今日《六月》一诗,虽兮甲不堪其夸,但文藻斐然,亦是佳作!”
“老少傅心血怕是没有白费,”召公虎见周王静如此礼遇兮吉甫,昨夜担忧也随之烟消云散,打趣道,“能得大周头号才子赞誉,仍叔做梦亦会笑醒罢!”
“太保只说对一半,”姬友大大咧咧,比起他那容易神经紧张的王兄天子,他的亲和力与幽默感与生俱来,“如今这兮大夫,除了是大周头等才子,还是头等帅才!‘文武吉甫’,实至名归也!”
“各位切莫羞杀兮甲也!”兮吉甫脸颊绯红,迫不及待要结束这个话题。
“重夺太原,兮大夫乃是首功,亦是今日庆功宴之主宾,”召公虎笑着出来打圆场,“各位,我等皆客随主便,如何?”
“悉听尊便!”众人欢欣鼓舞,簇拥着兮吉甫入营。
庆功宴从午后延续到黄昏,方才散席。这既是对周王师半年辛劳驻防的犒赏,也是对长期战场厮杀时紧绷神经之释放。上至公卿将帅,下到士官兵卒,皆尽兴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