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镐京城的另一头,同样灯火通明。
虞公余臣受邀来到太傅府作客,在正厅之中坐得发麻,不由挪了挪硕大的臀部。再看眼前的虢公长父,他此时焦虑得像只猢狲,时而抓耳挠腮,时而唉声叹气,时而暴跳如雷。
“白费也,孤的苦心全白费也!”
短短半个时辰间,太傅大人已然摔碎了三个白玉碗,两盏琥珀杯,一只玛瑙盘。若不是虞公余臣动用庞大的身躯阻拦,府中还差点闹出人命。
说同情,虞公余臣打心眼里怜悯他。在国人暴动后,三公中只有他没有共和执政的份,而这次王权更迭,他很可能再次为他人作嫁衣裳。
说不同情,对方历来我行我素,油盐不进。加之他易怒执拗的性格,总是逼得虞公余臣三缄其口,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更遑论好言相劝。
火上浇油的是,过去三天的三次朝会,意外的“惊喜”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临在虢公长父头上——
首日,当周、召二公对新君人选态度暧昧,虞公余臣便觉不太对劲。当老太傅把处心积虑罗织的罪名加在召公虎头上时,太宰卫伯和却挺身而出,甘愿把所有恶名都往自己肩上扛;
次日,虢公长父再次议立王子友为新天子,这番施压不但没让两位执政老臣就范,反牵出太子静犹在人世的惊天秘密,局势瞬间反转,其押在王子友身上的政治筹码统统付诸东流;
而今日,当太师、太保、太宰三位重臣提议太子静即位为周王时,朝堂之上欢呼雀跃。除了虢公长父强烈反对、虞公沉默弃权外,公卿大夫几乎全体附议,太子继位几近板上钉钉。
“世人会怎么嘲笑孤?孤颜面扫地!孤徒费心机!孤,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也!”虢公长父怒气难消,朝虞公余臣咆哮道。
对寡人发火有什么用?难道太子静会乖乖地把王位拱手让给其弟姬友?虞公腆着便便大腹,摊了摊手,苦笑不语。
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门边一闪而过,进入议事厅中,对虢公长父耳语一番。
“废物!废物!”虢公长父大声喝斥来人。
“属下有罪,属下有罪!”
说话者是个身长八尺、身着黑衣的魁梧汉子,但声音却并不阳刚。此时被老太傅训得犹如惊草后的野兔,不住地战栗颤抖。
“孤造的什么孽,白养你们这些窝囊废,”老太傅须发皆张,口沫四溅,“前番召虎亲征北伐,你们探不出原因,也不知老天子竟匿身彘林,孤已然宽宥汝等甚矣!”
“是,是……”黑衣人噤若寒蝉。
“可太子静这事怎么说?他就藏在镐京城,就藏在孤眼皮底下的太保府中!”
“是,是……”
“十四年,整整十四年!这等滔天秘密都发现不了,孤要汝等何用?瞎哑聋残之辈都不如!”
虢公长父仿佛有发泄不完的怒火,对这黑衣人极尽咒骂之能事。一炷香的功夫里,老太傅换着花样地训斥,听得眼前这可怜虫汗流浃背。
“属下知错,下……下不为例……”来人伏地乞饶,连连谢罪。
“滚!”
“唯……唯……”黑衣人如逢大赦,一拱手,转身消失在夜幕当中。
虞公余臣听也不是,回避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一动不动地听完。待此时,他早已坐得腿脚发麻,忍不住起身活动。
见气氛不太对,虞公没话找话道:“没想到,太傅府上,这个……高人如云呀!”
虢公长父皮笑肉不笑,道:“虞公见笑,皆是些蠢薪废柴耳,何足挂齿。”
“太傅何必过谦。”虞公余臣嘴上应承着,却始终眯着小眼睛暗中打量对方——坊间都流传虢公在国人暴动前与卫巫颇多勾结,今日见他暗中养士,方知所传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孤今夜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