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姝有一个秘密。
她的娘家,看似门楣显赫,金银满堂,实则内里早已是风雨飘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父亲在外头欠下千两赌债,压得整个宋府喘不过气来。那些债主三天两头派人过来催,如今他们还顾念着宋府官家的体面,只是客客气气地讨,然而,这份体面又能支撑多久?
宋静姝深知,时间紧迫,她只有不到一月之期,再凑不出那三百两的利钱,把事情闹大了,便是万劫不复!
宋静姝从前在侯府管事,素来是最公正严明,最手脚干净的,将侯府治理得井井有条。所以楚氏才会对她器重信任,把府里的大事小情都托给她管。
幸好,她在侯府手握实权,才动用侯府的银子。
整整五百两的现银子放出去,一个月下来,光是利钱就有三成。宋静姝心中暗自盘算,若能如此悄无声息,熬上四五个月,娘家那沉重的债务,便能在不为人知中悄然化解。
这些日子,她她心中犹如悬石,既忧虑又忐忑,加之又怀了身孕,整日乏累又难受。
之前她娘家送来的那些贺礼,看着是极体面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背地里用的都是她的银子悄然筹措。
这些年,为了贴补娘家,她的体己钱被用去了多少。
宋静姝自嫁入侯府,便是骄傲又体面的过日子,偏偏这两年,父亲因着仕途受阻,性情大变,沉溺于酒乡赌海,难以自拔。
她每每回娘家,都要听母亲说道尽父亲彻夜不归,非至囊空如洗,不肯罢休的辛酸。
宋静姝听得心悸。
父亲乃是当朝进士,读过圣贤书的人啊,怎能如此糊涂!
宋静姝素来谨慎低调,放债的事只让陪嫁丫鬟彩月的生母张妈妈去做。
彩月虽是下人,家里还算殷实,在京城做了几处小买卖,也都是有见识的人。
彩月见大奶奶愁苦受累,不禁心疼道:“大奶奶,您一个人扛着这些事,身子怎么能熬得住呢?不如……不如告诉大爷吧?”
宋静姝闭目养神,听了这话,睫毛轻颤,蓦然睁开眼来:“你千万不要告诉大爷,大爷是什么性情,你不是不知道?他性情温厚,素来怕事……”
夫妻多年,宋静姝心里有数。
周檀纹虽有才干,但野心不足。
他是嫡长子,将来必定能继承爵位,所以,让他少了几分锐意进取的锋芒,多了一抹淡泊名利的从容。
只喜欢守,而不是争。
宋静姝不是不信任丈夫,而是担心,她把娘家的事告诉了丈夫,丈夫转头就会告诉给楚氏,弄得侯府上下皆知。
她的骄傲和体面比什么都重要。她宁愿独自承受这份重压,也不愿让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动摇了她在侯府苦心经营多年的体面。
“大奶奶,大爷虽说为人低调,但心里还是疼您的。您这样硬撑着,身边连个帮手商量的人都没有,奴婢看着心疼。”
宋静姝眸光轻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缓缓道:“二爷疼不疼二奶奶?你且看她在侯府之中的境遇。”
彩月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沉默。
宋静姝在侯府呆得久了,心里有底:“顾清语从入府便被针对怠慢,她有何过错?还不是因着她娘家的事。我等看在眼里,再不长个记性,岂不是白在侯府呆了这么多年。”
楚氏待她虽好,但都是她苦心付出换回来的。
若是楚氏知道她娘家的那一笔笔烂账,后果可想而知。
“彩月你记住了,我娘家的事,绝对不能让大爷知道。”
“是,奴婢都记下了。”
彩月安顿她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她悄无声息地退至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