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是黑夜下一座不夜之城。
明亮的火光让那处亮如白昼。
日蝉谷两旁山峰上。
以楚成风为首的一众过气侠客,穿上了久违的黑衣——即便是退隐武林多年,他们在西行前,便不约而同在行囊中备了一套。身为武林中人,即便是过了气的,一旦重入武林,身上不备一套夜行衣,他们总觉得浑身不得劲。
黑乌麻漆的夜行衣隐于夜色,所有人只露出两颗明亮的眼睛。侠客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努力收起肚腩,女侠们挺胸收腹,到了此时,谁也不想让自己重回青春的英姿,因年华逝去、容颜不再、身材走形而失了味道。
“哥,你的光头,太亮了。”谢云流光着脑袋,脑袋反光。谢洛河无语,往谢云流的脑袋上按了一顶与夜行衣配套的黑帽子。
“准备好了么?”
郑修盘膝坐地,身前摆着一盆细沙,沉声问。
侠客们瞬间闭嘴,手头上比着各种奇怪的暗语手势,江湖通用。
郑修倒是没看懂,只知他们似乎是在说好了。如此,郑修便点点头,咬破手指,在沙盘上滴了一滴血。看见郑修的举动,站在他身后的谢洛河面露心疼之色。
这沙盘中的沙子,郑修盘了许多年,里面本就浸足了郑修的血液。如今新鲜的血液滴落,二者呼应,媒介相通,沙盘上冒出一层朦胧的血光,在黑夜中颇为妖艳,似是在枯寂大漠上,盛开的一片小花丛。
沙盘中的沙子瞬间活了过来,一粒粒微微地颤着。郑修双掌在沙盘两旁用力一拍,沙盘中的沙子顿时在郑修眼前飞舞,灵动地变换着各种形状。
先是变成了一个个小人,紧接着变成了一把把小剑,最后,所有的细沙组成了一根根长长的细针。如针林般在郑修面前整齐地竖着。
如此诡异的“招数”令跃跃欲试的侠客们一个个头皮发麻,他们往常只听说江湖上多了许多怪事,如今最怪的一事就活生生地在他们面前上演,令侠客们又惊又惧更多的是叹。
再次割破手腕,郑修脸色又白一分。他上半身稍稍晃动几下,眼睛却越来越亮。
挥动洛河笔,那由谢洛河的头发组成的笔尖,仿佛是一块干涸的海绵,瞬间将他手腕上涌出的鲜血吸干,笔尖冒着猩红的血光。
“穿针引线。”
笔尖划过,在身前形成一道道细线,细线如灵蛇般扭动,与数不清的细针串在一起。
“去!”
奇术媒介,心随意动,意随心动。郑修手指一指,无数细针向黑夜深处射去,隐于黑夜中。
“红线”末端,纷纷连上了郑修的身体,几乎细不可查的红线越来越远,越来越多的红线与郑修身体相连。最后,所有的红线猛然紧绷,郑修呼吸一促,咬着牙:“走!”
有人面露忌惮,看着那细细的线,担心这线是否能承载他们的重量。
楚成风与谢云流微微一笑,踏出一步,准备蹬上红线。
却有一人比他们更快,范谣起身飞出,足尖点着红线,身后残影重重,转眼去了远处。
“老夫,去矣!”
昔日的兵器谱第一,那位疯疯癫癫钓鱼翁,将鱼竿扛在肩上,此刻脸上傻笑尽退,云淡风轻,踩上红线。
“独孤一败,去去就回!”
越来越多的侠客见状,不再犹豫,施展轻功,快速沿着红线向夜色飞奔。
红线上承载的侠客越多,郑修的身体便响一下,再多,又响一下,发出咔咔的脆响。
最后,郑修的口角溢出了鲜血。
“夫君?”
谢洛河看出郑修身上承载的压力,担忧道。
“无妨。”郑修擦擦嘴角,洒然笑道:“别小看你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