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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甫并没有进入罗家庄,他从头至尾都没打算进到里面去。
此次来的随从官员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想打扰到罗家庄的百姓,最重要一点,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当年那十几个失去孩子、丈夫、父亲的家庭。
让时间去淡化和愈合伤口吧,陈云甫不想去做这个揭伤疤的恶人。
他带着一众官员,坐上马车回了城。
还有一场同河南布政使司官员们的座谈会没开呢。
一间宽阔的明堂内,墙上左右对称悬挂着两面大明的新国旗,如此布局,让陈云甫的思绪仿佛一瞬间被带回了后世。
“大家都坐吧。”
杨士奇为陈云甫拉开椅子,后者当仁不让在唯一一张上位坐下,面前,依序坐下了十几名河南布政使司的高级官员。
这一次,所有官员都学聪明了,一人备了一份纸笔。
陈云甫轻啜茶水,咳了一声嗓子后开口道。
“之前,我们讲了为官的宽仁自勉,接下来,说一说何谓勤政。”
“如之前所言,勤政的字面意思我们就不要在去讨论了,只说,如何将勤政的核心意思贯彻到实际的行动上去才是关键。”
“圣人曾言‘日昃不食、坐以待旦’,这是理想中的最高要求但不现实,不吃不睡,那这个官必定当不得长久,毕竟,身体是为官施政的本钱嘛。”
众人纷纷笑了出来。
虽然大家伙头上这位内阁首辅话语间经常蹦出一些新鲜的词汇,但好在都是大白话,确也不难理解。
“可是圣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经过几千年所谓官场文化、官场风习的演变,到了今日,勤于政事的行为反而被同工同僚以鄙视之。
反而诗酒游宴,被人谓之风流娴雅,这岂不是走了两个极端吗。
如果说精通诗词歌赋都被当成为官入仕者的风流、一种身份,那本辅这种胸无点墨,连一首打油诗都做不出来的,岂不是羞惭的无地自容。”
众皆讪笑,不敢言语。
“勤政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叫勤政,一言以蔽之,该你的事推不掉就别推,能办,就抓紧办了。”
“官吏们一遇到事总喜欢推,你推我、我推他,老百姓在几个官吏衙门中间兜兜转转,像蹴鞠中的球一样滚来滚去,可是诸位,你们要记住,球再怎么滚他还在。
老百姓们多跑几趟无所谓,可该到你们的事不还是在那,越存越多、越多就越不想办。
今年吏察,齐阁老说就选官要定一个量化的标准,他现在还忙,等齐阁老忙完,本辅看可以和齐阁老商量一下,这个量化的标准很好定嘛,手里的事没办完,一辈子不许调动,要么,就当场辞官致仕,本辅觉得,这样可以很有效的选拔官员、督促官员了。”
一群人都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一下手。
“勤政,不是要求你们每天十二个时辰不吃不喝不休息的去体察民情,而是,你们哪怕能把自己手上的事、把当天的事去着手操办,那就已经叫勤政了,那就已经是老百姓烧香求来的大好事了。
可是天下的官员呢,不仅不办还想尽一切办法的去拖、去推,推给接任者、推给下级、推给同僚,等什么时候推脱到积案累牍的时候就干脆一把火烧个精光,干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那这样的官,吃了国朝的俸禄,该怎么退给国朝呢?
剥皮实草让本辅说那实在是太重了也太严苛了,干脆吃多少年白饭就替朝廷干多少劳力吧,这样,相得益彰。”
如果说刚才的众人还只是紧张的话,此刻就已经开始冷汗涔涔了。
陈云甫话里的语气没有说什么重话气话,也没有说多冷,明明很平铺直述的语气,却让人仿佛一瞬间从六月三伏转到了数九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