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周天子姗姗来迟,刚在大殿上坐定。
虢季子白早已打完腹稿,并暗自演练多时。可还没等他开口呈报,周天子就收到了来自徐国的秘信。
“徐国?”周王静面带三分冷笑,“倒是稀客。不知是何人之信?”
呈信者五短身材,不似中原面貌,他毕恭毕敬道:“乃是鄙国寡君。”
“徐侯翎?”周王静微微点头,不用问他也知道,除了是徐国国君的密信,否则寻常人的信件,倒也没有必要在朝堂上面呈。
“正是!”呈信者不卑不亢,声若洪钟。
“徐侯有何要紧事呈上?”周王静继续问道。
“寡君有奏,楚国有谋反之意,特来揭发!”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阵哗然,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虢季子白自然也不例外,他听闻此话,不由后脊背一凉。楚国乃是江汉大国,自从现任国君熊徇谋夺了君位之后,任用一大批贤臣猛将,数年之间实力大增,兵强马壮。近年来,尽管楚国依旧向大周进贡称臣,不敢有非分之举,但明眼人都清楚,楚国人历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之所以现在卑躬事周,并不意味着他们尊奉礼乐教化,而是另有图谋。
就在前些日子,当虢季子白还在洛邑之时,便没少接到密报,说是楚国人近来颇有异动,频繁袭扰周边小国,或拓地,或掳民,折腾出不少动静。只不过,这些小国大多自夏商时便已存续,并非大周开国所封诸侯,因此对于这些蕞尔小邦的死活,虢季子白并不关心。总有一天,楚子熊徇会接过他祖上谋逆的大业,僭越称王,再度与大周分庭抗礼,这也不足为奇。
但最让虢季子白意外的,是徐侯翎的这封信。
依虢公长父和虞公余臣所得的秘报,徐侯翎和楚子熊徇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都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二者心心念念的,都是颠覆大周朝廷的暗中勾当。不仅如此,徐国和楚国的关系也远不同于寻常,更有甚者,坊间风传着徐侯翎要迎娶楚子熊徇之妹,二国缔结婚姻,结为盟好。
那么在这个档口,为何徐侯翎反倒出头告发,说楚子熊徇有谋逆的迹象呢?
难道说徐国与楚国的关系出现了裂缝?这其中必有疑团。虢季子白思索许久,终因胸中另有心事,故而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至于周王静,在接过徐侯翎的密信之后,反复默读数遍,面色时红时紫,显然大为不悦。
“徐侯此信所言之事,千真万确?”周天子再次确认。
“不敢有半点虚言,”徐国信使固然有东夷口音,但言语坚定,“荆楚在铜绿山私自开矿,锻冶刀兵;又斩荆山之木,削造弓矢;再发江汉之众,重贿百濮之蛮,如今已有三万甲士,早已逾制,若非意图对大周不利,又如必拥此等军力?”
“大胆楚逆,”周王静咬牙切齿道,“江汉南北,我大周诸侯星罗棋布,又岂能怕他区区荆蛮?”
“恕鄙臣直言,”徐国信使不紧不慢道,“天子有所不知,江汉之滨诸侯虽多,可除了汉阳诸姬尚有一战之力外,其余小国,地不过十里,带甲不过数百,又哪里会是楚国对手?可即便是汉阳诸姬,自受封以来,每逢楚人来犯,又何曾抵挡过其兵锋一次?”这徐国信使语出讥讽,就算是旁人听来,也是刺耳难听,无法淡定处之。
周王静听闻此言,更是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他发拳击向几案,震得满堂皆恐。也不知,天子是受了楚国人的恶气,还是没能忍住这徐国信使的一番嘲弄之言。
满朝公卿之中,早有一人出班,他见主上在外人面前失态,连忙来劝:“天子息怒,楚人作乱,本非奇事,不必为此大动肝火。”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者非是旁人,正是大司空申伯诚。
虢季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