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虞公暗中通气,你只需上殿宣读奏书,那些布衣大夫不敢当堂发难。”见虢季子白将信将疑,虢公长父又补充道,“切记,你千万不可露怯,让天子看出破绽!”
“是……是……”虢季子白哪敢多言,连忙将帛书藏好,唯唯诺诺而退。
临行之前,虢公长父又对儿子说了几番肺腑之言,无非是他为官半世的老生常谈,无非是如何欺上瞒下,如何在说谎时面不改色云云。换作往常,虢季子白定然嗤之以鼻,但今日他已犹如架在油镬上炙烤的牲口,早已自顾不暇了。
就这样,虢季子白一路上失魂落魄,短短三日夜的行程,他度过得同三秋般漫长。
“大司马?天子等候多时也!”礼官的催促将虢季子白从沉思中拉拽了出来。
“是,是。”虢季子白支吾着,这才发觉,手中紧拽的布帛奏书,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深吸一口气,紧咬牙关,硬着头皮,终于踏入明堂之内。
面见天子,虢季子白将奏书呈上,低着头颅,有口无心地背着公父强逼自己记得烂熟的说辞。好在周天子一贯知他实诚,众同僚也素来知其不善言辞,因而也未曾发现异样,并未发现虢季子白有什么异常。
“这倒是不小的战果!”周王静倒有几分喜色,“可曾有俘献上?”
“天子恕罪,敌军狡诈,未曾有拿得活口,只有死获,没有生俘。”这是虢公长父交代好的说辞。路途之上,虢季子白也是反复练习,已然滚瓜烂熟。
周王静虽然略有失望,但还是微微点头。
虢季子白见状,连忙将五百聝耳献上。自上古以来,每当有战场之斩获,生者曰“俘”,死者则割下左耳,是为“聝”。
周王静并不想细看,只是摆手让左右将聝耳收下,转呈太庙,以供奉列祖列宗。
“大司马,此战究竟如何情形?可否为余详细说来?”比起战果,周王静显然对战斗过程更感兴趣。
听到此问,虢季子白早有准备,他一边回忆提前背好的说辞,一边心中对老公父愈发佩服——他老人家真如周王静腹中虫豸一般,远在虢国,便能将天子心思猜的通透,今日所有的情形、甚至是天子关心的问题,都被虢公长父一一言中。
此时,虢季子白已然摆脱了起初的慌张,变得沉稳许多。于是,他将如何截获犬戎的书信,如何在渡口设伏,又如何深入伊、洛追击敌军,同天子和满朝公卿说了一番。依循公父的“高见”,说谎的最高境界乃是“九真一假”,若是通篇鬼话,定然无人取信,倘若有九句为真,只在其中夹杂一句诈语,那便能轻易蒙混过关。
因而,虢季子白丝毫不诲谈在茅津渡失策,遭遇对方火攻,差点全军覆没之事。甚至路遇尹吉甫和申伯诚相助之事,他都如实禀告。唯独只在末尾最要紧处——即杀伊洛之戎以冒犬戎之功的事上,他说了谎话。
说完这一切,虢季子白依旧感觉得到自己声音在颤抖。但很显然,公父支的这一招颇有奇效。
朝堂之上,传来公卿们的庆贺之声,并无一人提出异议。虢季子白知道,这些大多是公父提前安排好的戏码。朝堂之上,虢公一派党羽众多,在虢季子白归国之前,他们会放出风声,一来虚张声势,二来也算是为了堵住尹吉甫等布衣大夫之口。
即便如此,虢季子白依旧心有余悸,他始终不敢侧目查看尹吉甫的反应。
他知道,韩奕已经受锡命归国,朝堂之上得知此事的,也不过就是尹吉甫一人而已。根据虢公长父的分析,尹吉甫历来不是嚼舌根之人,而且这位太宰谨言慎行,就算看破了虢季子白的谎话,他也不会站出来拆穿。更何况,那日在茅津渡时,尹吉甫不过是顺道解了围,至于彼役前后的原委,尹吉甫并不知晓,又如何能提出质疑?
至于周天子,他听罢此战个中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