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重振先王之基业,又如何能废弃这最重要的籍田之礼?今日天子不籍千亩,便是使天地之祭祀匮乏,阻塞王畿万民之财路,从今往后,我大周凭什么向上天祈福,又凭什么役使民众也?”
此话掷地有声,明堂内的众卿大夫皆屏气凝神,不敢做声。
申伯诚听罢这番言辞,不由暗自叫好。虢季子白的谏言朴实无华,丝毫谈不上华丽,但难得的是情感诚挚,在场的史官已将此言如实记录,今后定会永载史册,彪炳春秋。起初,申伯诚还以为虢季子白的发言出自其父授意,但看在场太傅一党惊慌失措的神情,申伯诚心中早已有数,这番忠心耿耿的高论,虢公长父无论如何也教导不出。
“好个大司马,”周王静干笑两声,企图缓解尴尬的气氛,“你与方兴出使同归,倒也学得一口伶牙俐齿!”
虞公余臣面如死灰,赶紧出班,频频叩首道:“虢季口不择言,还请天子从轻责罚……”
“责罚?”周王静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大司马言之有理,余一人何必罚他?”
“多谢天子开恩,”虞公余臣如释重负,“这么说,天子决定恢复籍田也?”他此话刚问出口,便已然后悔不迭,连忙捂嘴退下。
周王静摆了摆手:“余一人并非执拗之昏君,臣下建言,又岂能不听?那岂不是自甘与夏桀、商纣同流耶?”
众人连忙高声附和:“天子圣明!”
“籍田之礼实不可废,”周王静避重就轻道,“然今太子染上重疾,乃是上天示余一人以灾殃,不敢不慎而又慎。故明日之籍田大典,恕余告假不临,还望众卿家奉大司空申伯为尊,替余籍田于千亩之上,钦哉!”
没想到,在虢季子白一番苦劝之后,周王静虽未废弃籍田大典,却依旧不愿亲临,下定决心破了籍礼成例。可眼看天子已然做出让步,众人哪里又敢再劝,只得山呼万岁,作礼称谢。
“大司马,”周王静又对虢季子白道,“如此,卿意如何?”
“这……臣不敢有异议!”虢季子白虽还不甘心,但见虞公余臣拼命朝他挤眉弄眼,也只得作罢。
“甚善,”周王静面带轻松,又喊尹吉甫道,“太宰何在?”
尹吉甫连忙出班:“臣在。”
周王静微微笑道:“太宰,你之文才天下闻名,余一人既无法亲临籍礼,便由你作祭文一篇,于千亩籍田之台上焚烧,以上祭皇天,下祀后土,如何?”
尹吉甫并无犹豫:“自当效劳。”
周王静来了兴致,又对尹吉甫道:“听闻太宰腹内经纶,可出口而成章,不妨在明堂上即兴作颂一篇,不知可否?”
这显然不是一个容易的任务,但尹吉甫终究是文采斐然,不紧不慢,当即应承道:“臣不才,愿意一试。”
周王静大喜,连忙命左右侍臣在明堂上摆下几案,准备好竹简笔削,供尹吉甫作颂使用。
朝上众臣见状,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满面愁容,有人幸灾乐祸,他们显然都心知肚明,周王静设下的这个“考题”,可绝不是轻易可以完成的任务。
此颂虽以籍田为题,但毕竟是天子不愿亲临现场的替代祭文,故而此颂既不能有损大周王室的权威,还要能平息臣民百姓的疑虑,其措辞行文都需斟酌周全。而在此基础上,还要短时间里保证辞藻华丽、韵律通畅,那便是难上加难也。
但尹吉甫却若无其事,他正襟危坐,略作沉思,便已然将第一简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