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叔夨殉国的第三日,齐姜便乘着周王师派去齐国的车马,匆匆往曲阜城赶来。
在她的怀中,公子称尚未断奶,而这个年未周岁的小孩,即将成为鲁国的新任国君。齐姜这次回来,难掩眉飞色舞,鲁国人或许都还记得,仅在一个月前,她携公子称仓皇出逃齐国时,可谓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而今,她最大的政敌公叔夨和公孙伯御已死,公子称又得了周天子的策命,齐姜继鲁侯戏当政之后,第二次坐上了太后的宝座。
鲁国人赞扬公叔夨,痛恨齐姜;鲁国人拥护公孙伯御,虽说公子称只是个婴孩,但是他同胞兄长鲁侯戏在位的那段恐怖的统治,令鲁人不敢对未来抱有太大希望。
齐姜也知道她母子不得人心,故而十分急迫,草草地卜了个不吉不凶的日子,便要虢季子白、仲山甫和方兴主持大局,正式替周天子为公子称锡命,成为鲁国的正式国君。
周王静八年,冬十月。鲁国夷宫。
襁褓中的公子称即将受周天子锡命,即位为鲁国国君。
仲山甫用匕首挑开御封,将策命张开,皱眉看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念道:“鲁幼公子称,肃恭明神,敬事耆老;赋事行刑,必问於遗训而咨於固实;不干所问,不犯所咨。以其有德,余锡命其为鲁侯。钦哉!”这段话可谓十足的官话文章,策命中的每一个赞扬之词,用在还未牙牙学语的公子称上,实属诡异。
照例,新任的诸侯必须要三拜九叩,从天子特使仲山甫手中接过策命。但这位婴儿鲁侯称哪里能知礼节,反被鼓乐惊吓得哇哇大哭,见此糗态,鲁国群臣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张仲看到这场景,险些笑出声来。他本非大周卿大夫,但作为方兴同行属员,也得以与吕义一道,受邀参加今日的锡命大典。
吕义白了张仲一眼:“张子,何以发笑?”
张仲掩面道:“我非笑其他,乃是叹这齐鲁堂堂侯爵大国,国君却一代不如一代也!”
张仲道:“此话怎讲?”
张仲用嘴努向鲁世子称——准确地说,他现在应该被称为“鲁侯称”,道:“鲁武公还算是个有为君主,奈何耳根太软,听这齐姜的枕头风,动了废长立幼的心思。结果呢,长公子括被废,换了刚刚弱冠的鲁侯戏来作国君,鲁侯戏无道,公叔夨又立了六、七岁的公孙伯御,可这才一月未到,天子又废了素有贤名的伯御,命这未断奶的婴孩来作鲁侯,也算天下奇闻!”
吕义无奈摇头道:“哎,我齐国又何尝不是如此?齐侯无忌壮年薨逝,只留下年仅三岁的幼子赤当了齐国国君。齐与鲁,可谓难兄难弟之国也,如此幼君在朝,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元气?”
张仲冷笑道:“齐、鲁虽然都是娃娃称君,但召姬和齐姜两位太后,可皆非省油之灯。如今鲁国没了公叔夨,齐国也削了国、高两家,这两位太后独断坤纲,齐、鲁之间,也免不了多生是非!”
吕义叹道:“这便非是我辈所能料及也!”
二人正聊着,突然钟罄大作,乳母将婴孩鲁侯称抱离夷宫,锡命仪式宣告结束。
就在众人松口气之时,齐姜换上重孝,也不撤去现场的乐师和礼官,直接就要给故去逾月的鲁侯戏进行柩谥。仲山甫虽让面露难色,但是客随主便,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准备给鲁侯戏呈上周王静拟定好的诸侯谥号。
张仲大奇,低声问吕义道:“鲁侯锡命乃是吉礼,先君柩谥则是凶礼,有周以来,可曾有吉礼与凶礼并举之先例?”
吕义思索了半晌,终道:“怕是从未听闻。”
张仲道:“这便怪哉。鲁国乃礼乐之邦,如何行此无礼之事?再说,所谓‘柩谥’,自然是对着鲁侯戏的灵柩作谥,可如何不见灵柩,只草草取来灵位充作灵柩?”
吕义道:“我看在场的鲁国官员,也大多面露尴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