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边境,长勺。
长勺所在,夹于蒙山、泰山余脉之间,依山傍谷,是个易守难攻的兵家要地。公叔夨陈重兵于此,以彰显同鲁侯戏分庭抗礼的决心。夏日炎炎,将士们大汗淋漓,却依旧操练不辍,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个月前,鲁侯戏发动兵变,亲手炮制了曲阜惨案。这位鲁国新君年刚弱冠,先是诛杀政见不合的公卿,随后驱赶齐国驻军,囚禁胞兄鲁公子括,甚至蓄意暗杀大周使团,手段卑劣而残忍,完全不顾身后如潮骂名。若不是公叔夨领兵在外,逃过一劫,此时怕是早成坟中枯骨多时也。
想到这里,公叔夨恨得牙痒。
“鲁戏小儿,待我重整兵马,定杀回曲阜,活剥汝皮,生啖汝肉!”
他的呼吼声在山谷间回荡着。
狠话归狠话,但是公叔夨知道,他现在手下士卒的状况,可丝毫算不上乐观。
曲阜兵变之时,公叔夨手中握有上军和下军兵权,中军留在曲阜,已被鲁侯戏强行控制。若双方军势维持如此不变,公叔夨以二军敌一军,尚且有一战之力。但鲁侯戏似乎得了高人指点,他接连执行两大举措,可谓立竿见影——
一则,鲁侯戏斥下巨资,收买大野泽和泰山区域的贼寇,招安其众,既往不咎,编入鲁国正规军编制。这些贼寇本就是鲁国良民,只因失了生计,无奈何落草为寇。如今得了特赦,又有了安顿,自然乐于投效。当初曲阜兵变,鲁侯戏正是命这些贼寇伪装齐军,嫁祸于齐人身上,这伎俩瞒得过鲁国普通百姓,却瞒不过公叔夨。
二则,鲁侯戏又颁布严令,但凡有追随公叔夨作乱之民,皆抓捕其家小,若十日不归,则格杀勿论。这样一来,公叔夨手下的士兵人心惶惶,夜间多有逃兵,竟将近有半数人马逃归曲阜。如今,公叔夨手中的兵马仅剩一万余人,好在这些士卒要么是公子括的亲随,要么与鲁侯戏有深仇大恨,兵在精而不再多,战斗意志还算坚定。
除了兵员锐减的问题,粮秣短缺同样让公叔夨头疼欲裂。虽说自己攻下了长勺作为据点,但这里大多是盐碱地,土质贫瘠,难以支应全军的口粮。公叔夨所能依靠的,只有公子括的妻舅国邾国的零星资助,但邾国小国寡民,国力堪称捉襟见肘。
公叔夨努力熬着,因为他很清楚,在百里之外的鲁国,鲁侯戏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去。
鲁侯戏固然铲除了异己,但鲁国内部也元气大伤,那些有能力的大夫们被清理殆尽,新提拔上来的官员,大多都是无能的阿谀之辈。另一方面,鲁侯戏固然重新组建了一支新鲁军,但在戎马半生的公叔夨看来,鲁侯戏手头的这些虾兵蟹将,绝不是自己对手。
但公叔夨不敢贸然向曲阜进军,他知道,鲁公子括还在鲁侯戏手上作人质,如果兵临城下,鲁侯戏必然会拿他作挡箭牌,届时军心涣散,反为不美。
等,公叔夨只能等待时机。
“报!”麾下有快马奔来。
“速速报来。”
“五里外有诸侯国车队,辨其旗号,像是邾国车马!”
公叔夨眼前一亮:“是否是运粮车队?”
“并未发现辎重。”
“什么?邾国没送粮草过来?”
“属下不知”
“再探再报!”
“遵命!”
送走斥候,公叔夨心中老大不悦,暗骂这邾子真不是东西。自入夏以来,邾国送来的粮草补给一次比一次少,每每责问,邾子都有种种推脱之辞。难道说,今天变本加厉,索性空手而来么?
不多时,邾国车队抵达公叔夨营前。
公叔夨远远瞧见,认得来人是邾国上卿,他此时心情不佳,并未远迎。
邾国上卿小步趋来,毕恭毕敬道:“陪臣见过下卿。”
照理说,邾国是子爵,鲁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