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镐京城中金鼓齐奏,鲁国使团接到天子御诏,步入内城,被礼官径直引至大周祖庙。
尽管周王静对鲁国不甚感冒,但依礼法,鲁国国君亲来朝觐,最高仪节仍是不可有亏。
在宗庙之外,早有大宗伯王子友出迎,将鲁侯敖领入太庙,奉上甘露。
鲁侯敖谢过王子友,仰头一饮而尽,随之一阵干咳,强忍着把露水咽下。看得出来,鲁侯敖此行劳顿,在路上显然染上急病,只见他形容憔悴,精神状态甚差。
在大宗伯身后,小宗伯方兴取来“六币”,作为天子见面之礼。六币者,以马匹包裹玉圭,以虎皮包裹玉璋,以布帛包裹玉璧,以锦布包裹玉琮,以绣布包裹玉琥,以黼布包裹玉璜。鲁侯敖拜谢,命上卿鲁公子元收于匣中。
其后,太宰尹吉甫奉上玉几案,自有副手宰夫将牛、羊、豕三太牢放置于其上,身后二位少宰芮伯阜、祭伯俗分别将大献之礼所需的玉爵与玉献摆上玉几。待忙完这一切,退立一旁。
太庙外,早有大司徒虞公余臣、大司空申伯诚率领其余诸卿大夫肃立两侧;而在太庙和王宫之间的逵道上,大司马虢季子白、大司寇毕伯硕率领虎贲卫士跸除行人,为天子开路。
随之,钟磬大作,周王静乘銮驾,从王宫中徐徐开向太庙。
鲁侯敖赶忙领上卿和二公子出迎,参拜天子。太宰尹吉甫和大宗伯王子友紧随其后,担任傧相。
可周王静乍见鲁侯敖,却不自觉露出轻蔑笑容。
尹吉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颇不是滋味。说起来,这是周王静继位的第八个年头,早非昔日初登九五的那位青涩少年。这些年来,他已然能够驾驭帝王之术,御下有道,牧民有方,恩威难测,眼神中也渐渐有了他父王厉天子的神情。
周王静痰嗽一声,故作热情道:“余与鲁侯初次相会,有失迎迓。”
话音未落,鲁侯敖略显尴尬:“天子恕罪,三年前陛下于洛邑崇山大会诸侯时,便已面圣过一回也。”
“是……是么?”周王静眉头一皱,顿觉失言,窘迫不已。
可他身为人王,哪里肯认此错,闷哼一声,也不再顾鲁侯敖,扭头便踏入宗庙。
身后的鲁国使团噤若寒蝉,大周公卿们也面露尬色,连忙簇拥着鲁侯敖紧随天子。
小宗伯方兴连忙递上礼器,将圭瓒奉于天子,将璋瓒递给鲁侯敖。
周王静同鲁侯敖参拜罢先王列祖,接下来,便是仪式最为复杂的酬献之礼。
按《周礼》,天子以鬯酒献于宾客,宾客饮尽,名之曰“酌”;宾客再反敬于天子,天子饮尽,名之曰“酢”;后天子再赠礼物于宾客,名之曰“酬”。一酌、一酢、一酬结束,合称一“献”。
天子酬献宾客,根据爵等不同,次数也依次递减,名曰“降杀以两”。天子对上公行九献之礼,对侯伯行七献之礼,对子男行五献之礼,所赠的礼物也贵贱不同。
周王静端起玉爵,与鲁侯敖互饮鬯酒。可天子年轻力盛,鲁侯敖则年过四旬,加之旅途染上风寒,才饮了三爵,便不胜酒力,频繁咳嗽起来,气喘吁吁,连称“死罪”。
可天子似乎反而来了劲头,一边口称“无罪”,一边继续劝鲁侯敖饮酒。终于,待到第七杯饮尽,鲁侯已然手捂口鼻,体似筛糠,面色煞白,几近晕厥。
见到鲁侯敖的窘态,周王静心情大好,面带嘲色:“鲁侯,还可乘车否?”
鲁侯敖强忍不适,只得点头:“尚可,尚可。”
周王静笑道:“那便有劳贵国使团移步明堂,余还有许多言语,待与鲁侯长谈!”
言罢,便走出太庙,上了銮驾。
鲁侯敖只得唯唯,在鲁公子元紧紧相搀下,艰难地挪出屋外,呕吐不止。
众卿大夫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