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徒,你怎么看?”
周王静冷不丁的发问让虞公余臣受宠若惊。他没想到,周王静此话居然直接问向自己,而是跳过了身为三公的虢公长父和百官之长的尹吉甫,十分不符常理。
虞公余臣自知脑子转得慢,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这可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更何况,周王静此话分明是明知故问,天子心中已有答案,却还要问人,分明是想把坏人让虞公余臣来当。
虞公余臣不想当坏人,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坏人,他终究还是脸皮薄。
他更不想让人戳着脊梁骨,说自己和虢公长父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虢公长父可以不在意风评和羽毛,但虞公余臣不行。虞国是姬姓先贤的后代,虞公余臣不忍让祖先的声名在自己身上蒙羞。
更何况,周王静今非昔比,如今的天子,早已变得越来越自大:他从来不认为其统治会有什么问题,也从不考虑外部形势的变化,他太过自信,只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得任何苦口良言。
或许他有过成功,但是这些成功其实微不足道。大周也或许正走在中兴之路上,但与周王静的“励精图治”也并非有太强关联。
周王静表面上信任虢公长父,但谁都知道,周王静对虢公长父的忌惮也并不少,生怕他又成为下一个召公虎,对周王静的权力掣肘。
朝廷上派系林立,但周王静却似乎很享受这种分裂,他自以为长袖善舞,用虢公、虞公来制约召公虎及其一手提拔的布衣大夫集团,并乐在其中。或许,公卿大夫们如果都忙于内斗,也就不会对王权有太大威胁?
所以,周王静反而更信任虞公余臣,他唯唯诺诺、没有野心,让周王静很有优越感。或许,君王们都更喜欢任用无能之人,这样能给天子莫大的安全感和心理优越。
虢公长父见虞公余臣眼神闪烁,便不断朝他挤眉弄眼。老太傅有意指谪方兴的失职,让这位召公虎的义子功不抵过。
但虞公余臣哪有什么主意?被周王静一问,倒是有些着慌。我该如何回应天子?是顺着天子的意思,让方兴得到应有的赏赐,还是追随着虢公长父的暗示,趁机给方兴参上一本?他没有定论。
首先,虞公余臣内心里佩服召公虎。他虽然被虢公长父拉下水,站到了召公虎的对立面,但私底下,他与召公虎并没有私仇。更何况,召公虎一心为国,并无私心,提拔的五位布衣大夫也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
但转念一想,方兴如今已经是中大夫职方氏,如果再升官,就得跻身九卿行列,与自己平起平坐,虞公余臣表面上不说,但心中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方兴此人虽然有才,但虞公余臣难以接受他以野人身份平步青云,这一点上,他与虢公长父倒是想在了一块。
回想八年前在彘林之时,虢公长父从第一眼见到方兴起,就对他嗤之以鼻。可谁想到造化弄人,如今方兴凭借召公虎的青睐,一路飞黄腾达,竟然和我等世代公卿同朝为官。
而且,虢公长父始终反对布衣为官。毕竟,大周朝廷历来以世卿世禄举官,却被召公虎破例,让平民白身也有了出仕、升官的机会。如果朝内都是这些凭空提拔的布衣卿士,那虢公、虞公们的子嗣又该如何自处,找到一席之地?
虞公余臣自忖,就凭自己现在的几个不成器的子嗣,终究是竞争不过布衣大夫们的。
屁股决定脑袋,虞公余臣心一横,还是参了方兴一本。
这样一来,周王静又陷入了沉思。
这时,尹吉甫不再沉默,他对周王静道:“天子容禀,方大夫此次南行,之所以不敢透露行踪,并非欺君,乃是还有一件大事未办,怕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周王静来了兴致:“哦?何等大事?”
尹吉甫沉着以对:“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