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吉甫环视在座众人,显然都对议和一事毫无异议。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如何议和?
很显然,尹吉甫旁观者清,他对徐、楚联军为何要发动入蜀战争的原因,可谓心知肚明。
先说熊徇,他本意只是追捕他的叛兄熊雪,杀之以正国法,以巩固自己并不算很坚实的执政基础。可自从廩君族和板楯蛮这两个巴族部落卷入战事,熊徇的野心逐渐膨胀,开始对盛产盐泉的巴地垂涎三尺。
因此,当他得知屈破败在鱼腹浦节节胜利之时,毅然决然与徐国暗通款曲,邀请舒参派遣五千徐军参战,名曰“联姻”,实为助阵。
而后,熊徇又亲自率兵西进,在巴人自相残杀之后,楚子轻狂,挥师向西,深入蜀中腹地,在江州城筑城据守,大败蜀将野瞳,又奇袭鬼午所在的广安城,一度兵锋甚劲。
可以说,如果鬼午就此认输,楚子熊徇确实能在谈判桌上赢得筹码,不仅他所觊觎的巴地会成为囊中之物,从蜀国手中割走广安城和江州城,也并非没有可能。
然而,鬼午并没有给熊徇这个机会。
过去的三日里,鬼午卷土重来,狂攻舒参驻守的广安城,使之岌岌可危。若非得尹吉甫和申伯诚所救,广安城早就重新为蜀国军队所占据,而不论是舒参手下的徐、楚联军主力,还是前来救援的屈破败所部,便也会全军覆没。
届时,蜀军长驱直入,直逼江州城下,熊徇手中仅有三千楚军,显然不会是鬼午四万得胜之师的对手,必会弃城而逃,乘舟狼狈回到乔多城,而巴地将尽为蜀人所有。
故而到此时此刻,局势胶着难分——徐、楚联军胜而后败,蜀军败而后胜,双方打来打去,除了虚耗军力、徒增死伤之外,并没有任何进展。
僵局,反而对大周最为有利。
尹吉甫打完腹稿,对在场众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徐、楚联军与蜀国所争者,巴地也,故而解局之要,亦是在巴地。”
屈破败和舒参连连点头,事实上,尹吉甫这番话便就是要说给他二人听。
尹吉甫继续道:“楚军虽先后占据江州、广安,但进不足以鲸吞蜀地,退亦难久守于此二城,早晚必退。蜀军虽逢连败,但元气未伤,但亦不足以进犯楚境。故而,若巴地归蜀,则徐、楚联军必袭扰不辍;若巴地归楚,则蜀军亦不会善罢甘休!此局已成棋中‘连环劫’之势,反复难解。”
这为太宰近日逢名手教习围棋之术,每逢与高手手谈对弈之时,皆以兵法参之,互为印证,颇有收获。而今日蜀中兵势如同棋中死局,故而有感而发,以“连环劫”为喻,心下也觉大妙。
屈破败起身作礼:“太宰此言,老朽昔日曾屡次言于君上,只不知如何破局?”
尹吉甫道:“既然巴地为楚、蜀必争之地,若要息兵,只得使巴地物归原主。”
“太宰,此举欠妥!”
众人转身,见说话之人正是舒参。
舒参起身,捋了捋鬓角秀发,道:“巴地原先为廩君族、板楯蛮二部所有,已逾千年,本该物归原主。可如今,廩君族族灭,板楯蛮亦为我徐、楚联军击溃,户不过千,如何守得住偌大巴地?”
尹吉甫笑着摇了摇头:“舒元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舒参对尹吉甫似乎颇有芥蒂,听他此言,面露不忿,只是冷冷道:“愿闻高见。”
尹吉甫道:“两千年前,蜀地还是一片泽国,史称‘西海’,蜀中先民冉人最早占据巴地,算是大巴山南麓最早的原居民。至于巫族兴起,其后人中分化为廩君族、板楯蛮二部,驱赶冉人入蜀,这才尽占巴地。然而,二族虽占据巴地,却从未被大周承认。”
舒参“唔”地一声,没有反驳。
尹吉甫继续道:“早在我大周武王灭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