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降临之前，方兴回到了召公府中，刚回到到自己房间，召芷就开始敲他的门。

看到方兴的第一刹那，召芷就缠着他讲述今日的所见所闻。

方兴道：“女公子，有一事说与你听，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对你说的。”

召芷点了点头，方兴这才把兮吉甫对他所说、坊间传言太子静将继承王位之事，简单和召芷说了一遍。

“什么？爹爹要让那个怪人哥哥担任新周王，而不是友哥哥？怎么可能？”

召芷不可思议，再三逼迫方兴承认他说的句句属实，得到肯定的回复之后，召芷一脸气哼哼，撇下一句话：

“我要爹爹说理去！”

方兴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赶忙喊道：“女公子，万万不可！女公子……”

召芷哪里肯听，早就一溜烟跑走了，留下方兴呆立原地，自言自语道：“老成持重的召公虎，怎么生了这么一个焦躁的女儿？”

方兴吃完晚饭，点起了灯烛，打算把这两天先生教的功课重新温习一下。刚练了几个字，只见门被“哐”一声撞开。

不用想都知道，这肯定是召芷那大小姐又回来了。她的眼眶通红，明显是刚刚哭过。

方兴开口便问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太保大人有没有问是谁说的消息？”

“爹爹……爹爹凶我……说我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召芷的眼泪唰得一下流下来。

“大人的事情。”方兴心里寻思，这的确不是召芷该操心的问题。

“我就问了爹爹为什么不立友哥哥，还问他是不是那怪人哥哥害死了芷儿亲兄长……呜呜……”

方兴白了召芷一眼，心道：“你何止是不该问，我都后悔跟你说了。”但能有什么办法，还是得安慰召芷。

“我长这么大，爹爹从来没有凶过芷儿……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凶我？”

召芷越哭越凶，又嘟囔道：

“怪人哥哥哪一点比得上友哥哥？什么周礼宗法，好没道理……呜呜……”

“芷儿！不许胡言乱语！”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声音，正是召公虎，对召芷道，“快回房睡觉，不许打扰方叔哥哥。”

方兴抬头一看，召公虎三步并作两步走来，拉起召芷就往外走。

这几日不见，方兴发现召公虎竟为国事操心得几乎须发皆白，苍老了许多。

召芷虽然平时顽皮惯了，但是面对父亲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她匆忙收起眼泪，回头瞪了方兴一眼，回屋去了。

当晚，方岳满脑子都是兮吉甫今日对自己所说的一切，也对召公虎所承受的巨大压力而不安，更是瞎琢磨着兮吉甫口中即将发生的大事，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深夜，什么国家大事、周王登基之类方兴倒没有梦到，反而是召芷那梨花带雨的面庞，依稀在梦中浮现。

第二天天一亮，方兴就被门口的嘈杂吵闹声吵醒，他一个轱辘起床，出门张望。

方兴顺着声音找寻，原来喧闹声是从太保府门口传来。他问了同样在看热闹的奴仆，原来是召公虎早朝的车马在门外被一群国人拦住了。

只见召公虎站在马车之上，车前被上百个国人围得水泄不通。国人当中，一个身着丧服的老妪很是显眼，宛然是他们的带头人。

方兴听了一阵，大约从她的哭诉声中听出点端倪：她的两个儿子在周王专利之时就被卫巫残忍杀害，而今听闻召公虎等公卿贵族准备拥立太子静的传言，她坚决反对，特来求证。

方兴不禁低声感慨道：“看起来，这老妪确实也命苦。”

身边一个奴仆闻言，小心翼翼地对方兴道：“恕小的多言，这老妪十四年前就来闹过了，当时也是她挑的头。”

方兴心下惊疑，摇头道：“来着不善，善者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