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公虎沉不住气,抢白道。
虢公长父嘿然一笑道:“议立新王,本非三公九卿所能定夺。即便定了,也难服天下芸芸众口罢?”
卫伯和听此言有理,心中一凛,反倒觉得有点后怕。看起来,虢公长父为了唱反调,反倒把此事利害琢磨得很透彻。他是个难对付的劲敌,周、召二公怕是非其对手。
“那要谁才能定?难道就这样悬而未决下去吗?”召公虎强忍怨气。
虢公长父朝王孙赐作了一揖:“孤提议,此事还须烦劳大宗伯出面,请王族长者、先王子孙们齐聚于此,共议新君之事,方能内服都鄙、中服邦国、外服四夷。”
王孙赐被说得发愣,茫然地看向周、召二公。
二公也显然被他说动,只好派大宗伯王孙赐去请历代周王小宗的族长、长老,以及共、懿、孝、夷四王尚在人世的王子、王孙,同来议事。
等了好久,数十名王室宗亲才算齐聚,在堂中或站或坐,密密麻麻。
宗室中的族长耆老们大多垂垂老矣,卫伯和几乎都不认识。王室成员中,除年齿最高的大宗伯王孙赐外,就属王子昱、王子望这两位周王胡之弟最为人所熟知。
尤其是那位王子昱,卫伯和知道他最爱出风头,话里总是夹着唯我独尊的盲目自信。
今日,依旧是他抢先开口。
王子昱袍袖一挥,朗声对众卿道:“王兄出奔,驾崩于彘地。这十四年里,多亏众卿大夫操持朝政,保得我大周社稷安稳,四海升平!”
众臣听到他如此恭维,不由得面面相觑——此话虽受用,但王子昱用的是天子口气,听起来太过唐突。这位王子总喜欢越俎代庖,掂量不清自己斤两,卫伯和哭笑不得。
虢公长父赶紧打断道:“殿下,今日朝议,公卿们已一致拥立太子为新天子,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什么?怎么可能全部同意?”王子昱瞪大眼睛,磕磕巴巴问道,“太傅,你也同意了?”
众卿大夫闻言,也都和王子昱一般反应——怎么?你虢公长父也同意了?
虢公长父似乎很满意众人的窘迫,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大堂的正中央,志得意满地昭告:“孤,虢长,愿与周、召二公及众卿一道,拥立太子为天子!”
此言一出,堂上先是鸦雀无声,随之传来一片如释重负之声。
他别有用心,足够无耻,卫伯和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老狐狸早就猜到众议皆定,太子静继位已无悬念,他的败局亦是注定。虢公长父可以认输,但他绝不服输。故而从今日朝议一开始,他就故作姿态,演这一出好戏,仿佛他才是真正的拥立功臣。
王子昱显然不甘心,怒道:“你昨晚可不这么说!”
他如鲠在喉,无助地看向身边的王子望。
王子望会意,痰嗽一声,用他纤细嘲哳的嗓音道:“依孤二人之见,太子静年幼,恐无法亲政。我等愿效周公摄政故事,辅佐王侄!”
话音未落,朝堂上哄然大笑。
卫伯和左看看一本正经的王子望,右瞅瞅不住点头赞许的王子昱。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对活宝,难道他们真听不出来众人的讥讽嘲笑吗?
“二位殿下容禀,”虢公长父故作为难状,“太子早已经年过弱冠,怎么能说无法亲政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王子昱努嘴。
“你言而无信!”王子昱并不领情。他臃肿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顾哼着闷气。
“拥立新君乃是社稷大事,”虢公长父转向王子望,“既然二位王子心系朝政,孤这里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是何办法?”王子望显然感兴趣。
“殿下稍安勿躁,”虢公长父踏着方步,又挪到周、召二公面前,“待孤与二位执政大臣商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