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许人证?”众人七嘴八舌。
召公虎也不急于答话,而是转头问王孙赐道:“请问大宗伯,您与太子静已然十四年未见,若再相逢,可否相认?”
卫伯和把目光投向这位耄耋老者,心中忐忑。大宗伯在九卿中排名第三,位于自己这太宰和虞公余臣这大司徒之下,专门负责王室事务。要问王族内的老幼妇孺、大小事务,他可谓了如指掌。
论辈分,这位大宗伯算是周王胡的叔父,在王族的所有在世者中年齿最长。只是这老头历来脾气古怪,在朝议中也一贯只听不说,没曾想,今日里这老前辈竟还派得上大用场。
王孙赐一瘸一拐走出队列,痛风好似病入膏肓,他艰难地举起手肘,勉强对召公虎作了个揖:“记得,记得!”
“王叔老糊涂了罢,”虢公长父低声抱怨着,“七老八十的昏庸老者,哪还认得曾经的三岁小孩?这不胡闹嘛?”
“老朽耳聩目昏,但心不瞎,”王孙赐耳音却还不错,反驳虢公长父道,“十四年前,正是孤收敛那惨死婴孩的尸体。孤当时便起了疑心,认定死者并非太子。今日听太保所言,方知是其爱子所代,这才释怀。”
“这等大事,老王叔为何不早说?”虢公长父面露愠色。
“对啊,大宗伯何不早言?”程伯休父也是个急性子,插了一嘴。
卫伯和此时就站在大司马身边,见他说话又不过脑子,赶紧用手重重掐他一下。
见程伯依然瞪眼不解,卫伯和低声道:“老兄就别来凑热闹咯,国人暴动之时民怨沸腾,你敢明说死者不是太子?”
程伯休父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老脸泛起红光。
“此秘密在老朽心中埋藏了十四年,”大宗伯叹了一口气道,“当时情况特殊,孤不敢节外生枝。今日真相终于得见天日,若太子静真的尚在人世,真可谓大周幸甚、祖宗幸甚也!”
王孙赐虽然年事已高,但此时人逢喜事,精神也倍加矍铄。
众人知道大宗伯德高望重,见他如此表态,自是不会作伪。于是纷纷摩拳擦掌,呼吁太保请来太子静上殿,与王孙赐相认。
“且慢,”虢公长父似乎不甘心就这么败下阵来,“只凭大宗伯一人之词……”
“怎么?你还质疑老朽不成?”王孙赐须发皆张,怒斥虢公长父。
虢公长父显然不敢说老王叔的不是,但脸上始终挂着不服气的神色,嘟囔道:“你若被老太保收买,那岂不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含糊不清。
卫伯和倒觉得好笑,莫非在这位太傅看来,所有人都像他那般,擅长徇私舞弊不成?
再看召公虎,他似乎早已料到虢公长父会拿此事责难,故而闲庭信步地走到老政敌面前,抱拳拱手,笑道:“太傅稍安勿躁,孤还为你准备了另一位证人。”
“谁?”虢公长父没好气道。
“便是昨日朝议时,孤提到的那一位。”
“太子乳母?”
“宫闱之事,想必乳母比大宗伯大人更加之情罢?”言罢,召公虎又转向众臣,郑重其事道:“这位乳母奶娘,便是昔日王后戎姜之婢女,她哺育了太子静和王子友,自然对二人之面貌体征颇有发言权。”
见群臣纷纷附和称是,虢公长父很是下不来台。他只得恨恨道:“好,先请来太子静验明正身再说,免得你们说孤只会无理取闹。”
分明只有你这位太傅在无理取闹,卫伯和心中暗笑不止。真把虢公长父逼急了,他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验明正身”分明是处决犯人前的用语,他倒不怕这话传出去,将来太子静登基即位后,能给他好果子吃么?
见朝议已平,大宗伯王孙赐欣然出列,吩咐殿上当值官员备好轿辇,由大司马程伯休父领虎贲卫士三百,亲自前往太保府接太子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