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中军大帐,虢公长父犹然怒气冲冲,口中不断地骂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太傅,这军权,”虞公余臣才走几步路,就喘得辛苦,“你说交就交了?”
“可不是嘛,娘的!”
“自周昭王之太傅祭公死于汉水,汝先祖便因军功被周穆王封为太傅。自那以后,周王师军权便在历任虢公手中世袭了五代,如今就这么交了回去?”
“六代,是六代,”虢公长父脸上写满了懊悔,“本帅也就是说说气话,召虎那老贼二话不说就取走了!”
“寡人以为你早有此意……”虞公余臣咋舌。太傅比太保还大几岁,一气之下竟称呼对方为“老贼”。
“也罢,也罢!”虢公啐了口浓痰,“周王师如今已是花架子,便赠与召虎又如何?他们都没打过仗,早晚乖乖回来求本帅。”
“程伯休父可是宿将,太保可是把军权转头便交与他也。”虞公余臣不确定自己的大实话合不合时宜。
“那本帅还能如何?哭着回去,求召虎把帅印回来?”
“那……太傅未来如何打算?”
“先带你我本国兵马离开汾隰,再做计较!”
“也罢,便依太傅。”虞公余臣隐隐不安。今日这一闹,寡人已彻底被虢公长父拉到同个壕坑里。
过不了多久,满朝公卿就会风传——“虞、虢二公沆瀣一气,”“早知他们就是一路货色,”云云。
更何况,此次周王师出征前,临时从虢国、虞国抽调大半兵马。这一罢兵,周王师剩下的那点兵力怕是连赵邑之围都解不了。后果嘛,他不敢说。
虢公长父无意多耽搁,二人便各自带着数千兵马,一路快马加鞭往南。约摸半日后,已远离周王师大营,来到一片开阔沃野,虢公长父下令原地驻扎休整。
虞公余臣也下了车马,前去找虢公长父议事。
连续的长途行军让虞公余臣疲乏不已,他摇着肥大的脑袋,抱怨道:“太傅,此时退军,寡人还是觉得不妥。”
虢公长父皮笑肉不笑:“有何不妥?”
虞公余臣本就体虚,此时心里更虚:“十余年来,你我本国兵马可一直领着王师虚饷……”
“这叫各取所需,”虢公长父总能自圆其说,“国人暴动之后,孤身为王师统帅,去哪找兵源填补编制?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把虞、虢二国的国兵调到镐京,领些王师军饷罢了。”
“这……毕竟有失体统。”虞公余臣总觉得过意不去。虢、虞二国虽然同气连枝,但公爵和公爵也不一样,至少寡人还有良知。
“你竟有愧疚之色,”虢公长父继续轻摇簧舌,“退一万步言之,孤又非拥兵自重、意图不轨,有何不可?”
虞公余臣自知说不过他,赶紧岔开话题:“太傅,镐京城内,关于你的市井流言可不少。”
“哪里是不少,那可是满天飞,”虢公长父淡然一笑,“有人说孤和荣夷公乃是私仇,也有人说是孤发动的国人暴动,传得有鼻子有眼。”
虞公余臣松了松发紧的腰带:“谣传而已,太傅不必放心上。”
“市井传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虢公长父不怀好意地笑着,“怕是虞公也这么想罢?”
虞公余臣吃了一惊,赶紧摆手否认。十四年前国人暴动之惨状,至今想起还后背发凉:“弹指一挥间,十四年过去也……”
虢公长父斜眼瞟了对方:“孤总觉得,周、召二公此次执意出兵,似乎有阴谋!”
“何以见得?”虞公余臣一头雾水。
虢公长父道:“共和执政十四年,周天子下落不明,王位悬而未决,不知还要拖延到何时才肯立新君?
虞公余臣道:“可依周礼,周王并未驾崩,也未退位,如何能立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