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危。”
老胡公频频点头,苦笑道:“那周王刚愎自用,等到暴动酿成,方知谁忠谁奸,可惜为时晚矣!”
老胡公话锋骤停,方兴转而问道:“恩人,我该何时突围,又当如何突围?”
“明晨彘林必起大雾,此乃良机,”老胡公让方兴把羊皮卷收好,“今夜你养精蓄锐,明日饱餐之后,老朽再指点突围线路。”
方兴作礼道:“我定全力以赴,十日内请到援军,救大伙出去!”
“尽人事、听天命罢,”老胡公又从腰间解下青铜匕首,递交方兴,“老朽还有一事托付于你。”
“但凭恩人吩咐!”
“老朽在镐京有一独子,单名曰‘友’,年纪与你相仿。你若得脱此难,便把此匕首转交于他,当做乃父遗物吧。你亦可与他结为挚友,未来你二人大有可为!”
“恩人何出此不吉之言?”方兴闻言不安,“晚辈此去定请来援兵,你亦可去镐京父子团聚,岂不安享天伦?”
“回不去咯,”老胡公摇头叹道,“老朽戴罪之人,避难于外,回不去咯!”
方兴自然不解老胡公话中深意,只得低头摩挲着青铜匕首。
“何必哭丧着脸,”老胡公起身拍着方兴肩膀道,“想必初次见面起,你便好奇老朽身世——我打过仗,杀过人,立下些功业,也做出过荒唐事。如今自知行将就木,一生如过眼云烟,是时候和自己做个了断咯!”
“晚辈不该提及恩人伤心事。”方兴略有些不好意思。
“凡人皆有心魔,”老胡公为方兴掸去灰尘,“好孩子,你重复一遍。”
“凡人皆有……心魔?”少年并不得其解。
“一切皆由心生,偏执己见则为魔。凡人皆有心魔,只是有人自知,有人不自知,智者知其自知,愚者不知其不自知,庸者不知其自知,凡者知其不自知。”
“自知?不自知?”方兴几乎被绕晕了,“恩人,此乃何意也?”
“不妨不妨,”老胡公微笑着摆了摆手,“你可以先记下,不求甚解。待以后你阅历增长,经历磨难,方能体会其真谛。凡人皆有心病,除其心魔便可药到病除。”
方兴又努力重复了几遍,这才点头道:“晚辈记下了!”
“好孩子,你还记得那夜你闯入彘林之时,老朽质问是否坚定读书之心时,赠予你之评语?”
“晚辈不敢忘,乃是‘贫贱不移志’……”方兴毕恭毕敬。
“老朽阅人无数,你年纪虽轻,却是个义士,”老胡公语重心长,“愿你不退初心,是贫是贱不可移志,大富大贵不可淫心,威权武力不可屈节。居人下则自修,处人上则爱人,勉之勉之!”
方兴若有所悟:“晚辈谨记!”
“好极,你收好这羊皮卷与匕首,”老胡公微闭双目,“明日之行凶多吉少,还需早做歇息。你与小情娘也有话要说,老朽便不打搅也。”
言罢,老胡公侧过身去,靠在草垛之上佯睡。
“晚辈告辞!”方兴将信物小心翼翼收起,再三作揖,转身退去。
夜深人静,老胡公走出洞外,心情难以平复。
溶洞隐蔽,存粮亦足,即便赤狄把彘林围上一年,又能奈我何?若不起恻隐之心,便不用出手相助这些素昧平生的野人,就更不会引火上身,陷入绝境。
“凡人皆有心魔,”他反复玩味,百感交集,“赤狄屠戮赵家村,老朽本可坐视不管。只因这少年质性纯朴……童真是最好的心药!”
当初,正是老朽的傲慢使得生灵涂炭,犯下滔天大错。今日,权当是迟来的补偿罢!,
“是到了结这一切的时刻了,”他望着林外赤狄人的点点篝火,“他们是冲我来的,赵家村又有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