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交真正想问的,其实是‘对我楚国,殿下可有什么意见或建议?’
再说直白点,就是刘交此问,是在试探刘盈对楚国、对自己这个王叔宗伯的态度!
而在天子刘邦尚在,刘盈仍为太子,尤其还是刚平定了一场诸侯王叛乱的监国太子的情况下,刘交这样的试探,其实是有些犯忌讳的。
这,也正是刘盈的回答,之所以会让刘交眼前一亮的缘故。
刘交明里一句‘沿途可都顺利?’,暗地里却是试探刘盈对自己的态度;而刘盈面上扯东扯西,又是贤王、又是帝季的对刘交一阵捧,就是不直接回答刘交的问题。
非但不回答,刘盈奉承之语说一大堆,最后又把问题扔回给了刘交:王叔为什么这么问?
而刘盈这个回答所暗含的深意,身为当今刘邦亲弟、荀子徒孙,浮丘伯嫡传弟子的刘交,自也是看的一目了然。
——王叔啊~
——这在过去,天下人可都说王叔的好,父皇也总是夸‘刘交是最让我放心的诸侯王’,侄儿我对此,也是深信不疑的~
——但父皇还在,王叔就这么探侄儿的口风,这恐怕有些不太妥当吧~
——这要是传出去,侄儿染上骂名事小,王叔的贤名要是败了,那可就不太好了啊~
轻而易举的看透刘盈这一层并未言明的用意,刘交接下来的举动,也就是水到渠成了。
“臣······”
“臣老朽,昏聩而失言······”
“还请殿下赐罪······”
看着刘交珍而重之的站起身,面带苦涩的对刘盈深深一拱手,一旁的齐王刘肥,顿时就吓得从刘盈身旁弹地而起!
目光惊骇的稍侧过头,见刘盈并没有如往常般,做出起身搀扶的架势,刘肥只赶忙走到刘交身后,学着刘交的样子弓腰俯首,暗地里却是一阵抓耳挠腮起来。
——这,什么情况?!
聊天聊得好好的,也没说到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这楚王叔,怎么就‘昏聩而失言’了?
这太子也是,王叔大几十岁的年纪,都低三下四的行礼告罪了,也不知道来扶一下······
对于刘肥心中的活动,刘盈自是一无所知。
就算是知道了,刘盈也不会好心告诉刘肥:刚才,自己和刘交叔侄二人,究竟打了一个什么样的哑谜。
在刘交凄苦的目光注视下,刘盈硬忍着起身搀扶的冲动,面无悲喜的端坐了足足三息,才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
起身之后,刘盈也并没有如往常般,恭顺的上前将刘交扶起,而是来到刘交身前两步的位置,极为严肃的整理了一番衣冠,旋即对刘交深深一拜。
“妄言叔之罪,侄,罪不当恕。”
“然侄君命在身,身宗庙、社稷之重,实不当言,又不得不言。”
“侄谬举,万望王叔莫怪······”
语调极为严肃的道出这番话,刘盈便深深弯下腰,久久不愿起身。
而在叔侄二人身侧,在看到刘盈躬身行礼时跳开避礼的刘肥,却有了一个令他心神俱惊的发现。
——弟弟刘盈,史无前例的在王叔刘交面前,与刘交行对拜礼时,行了‘尊礼’!
尊礼,顾名思义,就是对拜双方中,地位更为显赫的一方所行的礼。
与之对应的,则是‘微礼’。
在周时,尊礼、微礼的区分,可谓是细致到了极端。
皇帝和臣子之间、大臣和官吏之间、军官和士卒之间,以及师徒之间、长辈与晚辈之间,乃至于夫妻之间、父子之间的尊微礼,都有非常严格且明确的规定。
但周亡已久,战国都结束了几十年,汉室鼎立于嬴秦废墟之上,百废待兴,礼乐崩坏,周时,乃至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