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陈平这两问,刘盈也终于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老爹刘邦,确实是打算让自己全权处理此番,关中粮价暴涨的事。
并且是以刘盈为主,而非往常那般,萧何负责具体事宜,刘盈挂个‘名誉董事’的名头。
至于派陈平回来,问刘盈的具体措施,倒也谈不上不信任。
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
再怎么说,刘盈这个监国太子,也还只是个半大小子。
就算刘盈拿出了一个看上去非常不错的方案,作为汉室真正的掌控者,刘邦也必须问一问详细方案、具体措施。
只不过,刘盈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老爹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一改出征前,梦呓都不忘嘟囔着的‘易储废后’一事······
“家上?”
正思虑间,陈平稍待迟疑的一声轻唤,终于是将刘盈的心绪,从十万八千里外拉回眼前。
略有些尴尬的僵笑一声,又稍一沉吟,刘盈便也索性将心中疑虑放在一旁,将自己的盘算,尽数摆在了陈平面前。
“关中粮价鼎沸一事,乃自去岁秋收前后,就已显先兆。”
“——前岁,即汉九年,时值秋收前后,关中米价,大体为千六百钱一石上下;”
“去岁秋收前后,父皇出征在即,关中米价,则为千八百钱一石。”
“前岁千六百、去岁千八百,面似相差无多。”
“又前岁,关中风调雨顺,关东无有战事;去岁则陈豨即乱代、赵,又关中农获不丰,米价稍贵,亦情有可原。”
说到这里,刘盈便悄然将话头一转,面容之上,也稍带上了些许沉凝。
“去岁秋九月,父皇率军出征,以讨陈豨不臣;大军在外,月耗粮草近百万石。”
“又孤得父皇临出征之时,以关中水利整修事相托,便发少府官奴,及功侯贵戚、朝臣百官家中之私奴,另以‘石砖铺渠’之名,得自来修渠之关中民壮数以万。”
“父皇征战于外、孤修渠于内,朝堂粮草之耗颇具;至岁首十月,关中粮价之涨幅,便已尽显怪异······”
说着,刘盈不由自嘲一笑:“彼时,孤还不以为意,只当去岁关中粮产不丰,方有粮价之异沸。”
“至冬十一月中下旬,修渠事暂罢,孤得归长安,偶闻建成侯言:凛冬将至,市集萧瑟之际,长安米价,竟已至二千五百钱每石,更日涨五十钱每石!”
语带沉重的说着,便见刘盈悠然长叹一口气,面容之上,却不见丝毫轻松之色。
“父皇大军在外,关东战事未修,关中粮价事,乃关乎社稷存亡之要害!”
“闻知粮价之异沸,孤不敢擅言于朝堂诸公,只遣建成侯日日往东、西二市,以查粮价之涨跌。”
“如此至春正月末,长安粮价,已至石四千钱之地;一俟开春雪化,民出而买粮,关中,便当立乱······”
摇头叹息的道出此语,便见刘盈强自一笑,望向陈平的同时,不忘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侧肋。
“为平粮价之隐患,孤便欲自长陵田氏入手。”
“遇刺一事,便乃孤往会田何田子庄,归途之上,沿经长陵田氏之宅······”
听着刘盈以略带些尴尬的语调,将天子刘邦率军出征之后,发生在关中的事娓娓道来,陈平也是不由长叹一口气,面带唏嘘的摇了摇头。
“曾几何时,长陵田氏,亦乃民闻天下之王族贵胄。”
“怎想不过十载,往昔之田齐王族,竟以沦落为商贾末业之户,更胆大妄为,意欲屯粮居奇,而乱吾汉之国本······”
“唉~”
见陈平满是感怀的发出一声长叹,一旁的萧何也是符合着一叹气,顺着刘盈的话头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