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宣室殿内走出,一直到未央宫北宫门——司马门附近,阳城延也依旧没能从方才的骇然中缓过神。
萧何则走在阳城延侧前方,自从出了宣室,一路上皆是面露沉思之色,似是悟透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从司马门走出,看着宫门外不远处,正静候着自己的车夫,阳城延思虑片刻,终还是微一挥手,示意车夫驱车自行回家。
见此,萧何也不由轻笑一声,同样示意自家的马车先回去。
待阳城延面色纠结的走上前,萧何也并未多言,只自然地转过身,缓缓向尚冠里方向走去。
只片刻之后,萧何预料之中的那声轻唤,便在身后响起。
“相公。”
“家上今日这番······”
“究竟何意?”
嘴上说着,阳城延稍加快脚步,跟在萧何身后一步的位置,不由稍一皱眉,将声线更压低了些。
“皇后异举频频,又是为何?”
见阳城延惊疑之余,仍面带困惑之色,萧何不由淡而一笑,微摇了摇头。
“少府之疑,可乃家上或调用少府之秦半两,以作郑国渠之整修事所用?”
闻言,阳城延面色又是一紧,却并没有开口或点头,权当默认了萧何的说法。
见此,萧何只长叹口气,却并未停下脚步,语调中,也带上了些许萧瑟。
“嗯······”
“少府既有困惑,老夫便以此相问吧。”
说着,萧何便侧过身,面带轻松的望向阳城延。
“若后日朝议,家上明令朝臣百官、功侯贵戚出家中私奴,以供郑国渠整修之用,少府当从否?”
“若家上欲出少府之秦半两,以酬少府遣奴之功,少府当受否?”
听闻萧何此问,阳城延低头稍一思虑,便略带迟疑的抬起头。
“郑国渠修整之事,乃陛下之亲令,更乃关中农耕之重!”
“若家上开口,鄙人自当竭尽所能,尽遣家中壮奴,以为囊助。”
说到这里,阳城延不由话头一滞,面色之上,再次出现些许惊慌。
“及家上以少府之前为酬,鄙人阻亦不及,又怎敢受?”
“若果真如此,鄙人自当直谏家上于百官当面,以消家上调用少府秦钱之念!”
见阳城延片刻之内,又摆出这幅一毛不拔的架势,萧何不由嗤而一笑,面带戏谑的摇了摇头。
“陛下以内帑托于阳公,实可谓万全!”
半开玩笑的调侃一番,萧何便继续问道:“那依少府之见,家上欲出朝臣百官家中侍奴,老夫当如何?”
被萧何满是善意的调侃一番,阳城延面上忧虑稍去些许,听萧何又一问,不由略带试探的抬起头。
“少府不必过虑,直言便是。”
闻萧何此言,阳城延也只好微微一点头,若有所思道:“萧相身百官之首,位丞相之贵,更食酂邑一万户。”
“若家上开口,萧何当身以为百官之表率,出奴百人?”
见阳城延给出这个略有些不确定的答案,萧何只笑着摇了摇头,面色复杂的眺望向远方。
“少府所言,差之无多。”
“老夫享汉食邑万户,又身百官之首,自当以身作则,尽出家中私奴,以助力郑国渠之整护事。”
“及家上以少府钱为酬,老夫受汉隆恩,亦无颜受之啊······”
毫不作伪的发出一声感叹,萧何便沉默片刻,再度望向阳城延时,目光中,不由出现些许敬佩。
只不过这抹敬佩,并不是针对眼前的阳城延。
“究竟是家上之计,还是皇后之谋呢······”
暗自思虑着,萧何便轻笑着摇了摇头,在武库左右的位置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