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待郑重的问出此文,刘盈不由暗自稍叹口气。
其实今天,刘盈不请自来,特地登门找上萧何,就是为了兴师问罪……
原因也很简单:从汉室建立至今,五年的时间,关中粮食平均亩产,已近腰斩!
若是放在后世,就等同于在萧何这个总理的治理下,汉室的gdp在五年的时间内不升反降,以每年超过10的速度,连续下跌五年!
按理来说,如此确凿的‘证据’在手,刘盈若穷究下去,不说能让朝堂振动,也起码能借此,将朝堂的注意力暂时转移。
但看着萧何目光中,那丝毫不含带杂质的羞愧,刘盈实在不忍太过苛责了。
至于原因,则在片刻之后,被面带羞愧,却丝毫不推卸责任的萧何,尽数摆在了刘盈面前。
“禀家上。”
确定刘盈‘没有’兴师问罪的意图,萧何也只好稍一沉吟,便将事情的真相尽数道出。
“汉五年,关中亩产确有四石余;渭北郑国渠一带,更有亩产粮近五石之上田,为陛下视之为祥瑞……”
“彼时,汉祚方兴,府库空虚,本当行轻徭薄税之策,许民休养生息,宽以养民,方可百废俱兴。”
“然自汉祚鼎立,便屡有异姓诸侯为乱关东,汉五年乃燕王臧荼,六年乃临江王共尉;七年乃韩王信,八年,便为汉匈平城一战……”
说到这里,萧何的面色之上,终于出现一抹若隐若现的委屈。
“往五岁,臣实心力憔悴,以关中民不过百万户、数以百万口之农税、口赋,以筹措大军平叛之粮饷。”
“及朝中百官、关中各郡县官、吏之俸禄,暂发其半已有四岁;唯去岁,关东无乱,方得尽数发派。”
“今岁秋收未至,代相陈豨将乱之事,亦已为朝堂闻之;臣此番回转长安,亦乃为筹措大军平叛之粮、饷。”
略带感怀的道出这些‘陈年往事’,萧何终是哀叹一气,将话题引回正题。
“家上问臣:关中田亩,汉五年尚可亩产四石余,今不过五载,因何沦落至亩产不足三石之地?”
“此,便乃黄老无为而治之弊!”
说到这里,萧何的情绪不由有些激动起来。
“黄老无为,又无所不为;无为而治者,其意,本乃法无禁止则无咎。”
“然今,朝堂府库空虚,纵朝臣俸禄亦无力给(ji)全,无为而治,便为郡县官、吏所曲解,以为慵、怠之政也。”
“臣几召关中郡县官,不及相问,便闻地方长吏言:府衙无钱、粮,纵县乡之道亦无力修缮,及各地水利、渠道,更无从谈起……”
“臣欲出国库钱,以疏关中各地水渠,然每逢秋税送抵,便是关东战火骤燃。”
“臣筹措大军粮饷亦有所不足,关中水利、水渠之疏通、修缮事,便也自汉五年延绵至今,终无钱粮以为之……”
听着萧何面带愁苦的大倒苦水,一旁的阳城延也不由点点头。
“萧相国所言,确无半点谬误。”
“家上须知,臣蒙陛下以长安城建造事相托,距今亦已五载,然长安城之四墙,仍不见只砖、片瓦……”
听闻萧何诉说着汉室如今的财政困局,刘盈面色本就沉了下去,听闻阳城延的好心补充,就连眉头,也被刘盈下意识皱在了一起。
——前世,刘盈对‘汉室中央穷’这件事有一定认知,但从未想到情况,居然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都城长安的建造工作,早在汉五年就已经被下令启动,但至今为止,长安还是一副大型村庄的既视感!
光是‘中央无力建造首都’这一项,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而在过去五年,关中各地粮产每况愈下的答案,也终于毫无保留的摆在了刘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