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梵轻轻颔首,勾动灵犀小指,“幼年除了见郎中吃药,只有那对夫妇给我遣派的几个教习,难有外出,遂令养成自己与自己相处的习惯。”
我忍不住将走过去将转了一圈,摸摸书案上的笔洗砚台,又翻了翻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练字用的字帖,全是幼时生活的痕迹,一角落里竟还置着一架琴台,旁边堆累了不少乐谱。
我侧脸望去,“原来你就算转世也还是喜欢弹琴呀,诶!果真是一点没变。”
白梵皱眉,像是又没听懂。
“从前在洪荒与你初相识,再有九重天重逢,都是没机会看你长成的地方,有趣有趣,如今在小小的逍遥轩也算是见识了。”
白梵入南取两年,逍遥轩冷落许久,不过看庭院里的花木以及屋内摆设,显然日常都有人在打理,寝屋里熏香、茶具、被褥等一应皆是今早新备的。
朱氏夫妇虽说心底里巴不得早日弄死白梵,但面上还是不会薄待他。
刚进门不过一盏茶,朱氏夫妇便领着一群人声势浩大地涌入前厅,招我同白梵去接见。
方跨进门,又是周康全迎上来。
捋着山羊胡子,满脸亲切奉承,“仙长,小王爷,夫人和老爷正在里头候着要吩咐事呢,快请入内就坐。”
朱氏夫妇安坐在主位,我同狐狸拣了处坐下,直接道“这几日舟车劳顿,现在一落脚就觉得疲乏得紧,二位有事便直说罢,大家也好各自安歇。”
白穆儒冲不才在下拱了手,“我夫妇过来,自然是有要紧的事需打点。侄儿离家两年,住的庭院也空置了两年。这不,梵儿一回来,夫人已然早早为他重新备好一应安置。”
我点点头,“逍遥轩洁净明亮,满室温香,夫人和太傅有心了,二位真不愧是……白梵的亲长呢。”
白穆儒捻着胡子不置可否,眼珠子一滚看向朱元曼,见她正低头在饮手中的热茶,又道“方才下边来报,原来仙长一到洛陵便赶去柳府,是为救治柳贤侄。”
哟!消息很灵通嘛。
“仙长妙法仁心,实在功德无量,我白家与柳家是连襟,救了柳家小辈,亦然也是白家的大恩人,眼下入白府,自当以贵礼待客,这就为仙长再专门备一处居所,我看……这东苑的景致便很不错。”
还未反应,白梵抢先攥住我的手,动静不小,以致打翻了搁在我俩中间的茶碗,一时众人视线聚集到他身上,周康全笑容满面地道“小王爷一听仙长要去别处而居,便就着急了,果然是与仙长感情深厚,不过……。”
白梵面色阴沉骇人,目光之锐利,惊得周康全半道噤住声。
我将翻到的茶碗摆正,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安抚,然后才抽出手来,看向白穆儒,“修道人不拘什么,有处落脚便成,不必费这心了。”
白穆儒摆手道“逍遥轩地处偏僻,未免不够宽敞,仙长金尊玉贵,同梵儿挤在这小小一隅,岂非怠慢贵客。”
不才在下客气一笑,“太傅真喜欢开玩笑,从预备让白梵回洛陵起,你们便已摆出了十二分的殷勤,无妨怠慢一些,这样大家都松快。要知道,我最不喜人乱献殷勤,实在住不好,我看柳侯爷家的景致也很不错,大可以再携白梵去柳府,我既救了他的独子,想必柳侯爷对修道人定是十分尊重信任,定也不会怠慢我这个贵客。唔,尔等觉得,是与不是?”
“你!”
白穆儒拍桌正欲发作,被朱元曼侧脸瞥了一眼,按捺住火气忍下。
朱元曼微抬下巴转向周康全,斥骂道“没见到仙长的茶水倒掉了,还不赶紧去收拾,重新上茶。”
吩咐完方悠悠转向我这边来,“梵儿从小孤僻没有玩伴,如今见他与仙长如此投缘,妾身和官人也心安了,便请仙长屈尊暂住于此,若日后觉得住不惯,再换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