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吓了一跳。
如果不是他前世当过急诊科副主任,着实见了不少场面,可能演变成物理意义上的一跳。即便如此,他也反射性地倒退半步,差点撞上伯纳德:
我为什么要出来逛街呢?
我为什么要来看这个房子呢??
我为什么为了逛街方便,还给自己挂了个通晓语言呢???
如果没挂通晓语言,我至少可以假装游客,语言不通……
不,现在已经不是后悔的时候了!这个老头儿是光辉之主的几级牧师?我能不能打得过他?他会不会杀我?!
格雷特戒备地后退,一边退,一边观察对方。安尼亚城的傍晚,气温估计只有零上七八度,格雷特自己裹着厚呢绒外套,领子高高地竖起来一圈。老头儿却穿着一件白麻布长袍,透过丝丝拉拉、没有锁边的下摆,甚至能看到光着的脚脖子。
哦,没有打赤脚,但是那双露着脚趾头的麻鞋,也比赤脚好不了多少。
光是这样一身衣服,在寒风当中毫不畏缩,就是妥妥的大佬气场。当然,具体等级么……
等级么……
不好意思,眼前这个老头儿身上,没有任何等级标志。唯一佩戴的饰物就是一枚木质圣徽,光滑油润,带了一层厚厚的包浆。
“我不是光辉之主的信徒。”他深吸一口气,缓步后退。老头儿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红润的脸膛上,皱纹一片一片舒开:
“没关系。光辉之主不会拒绝任何人,就像天上的太阳,会平等地照耀每一个人,不会因为是异教徒就收回祂的光耀。异乡人,我在这座城市待了十年,日常见到的,多半是异教徒和无信者,我可从来没有因此就伤害他们。”
他笑容慈善,语气温和。格雷特有点放松,想到对方的身份,又坚决摇头: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
“马丁爷爷!马丁爷爷!”
格雷特身后忽然钻进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家伙。擦过格雷特,直奔老头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顿时在白袍上留下一个黑手印:
“我爸爸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抱歉,异乡人,我失陪了。”老牧师马丁向格雷特点了点头,匆匆跟着孩子走开。格雷特犹豫了一下,悄然远远跟在后面,七拐八弯,朝背街里的小巷走去。
走出去半条街,远远地就看见明光闪耀,像是头顶上炸开了一枚照明弹。格雷特顺着方向走过去,很快,就迎面撞上了一堵人墙——
那规模,大概就和几十个伯纳德肩并着肩,站成一排似的。
格雷特很有自知之明地停住了脚步。既没有尝试挤进去,也没有尝试踮脚去看。他隔着五六步远,望了望那群野蛮人宽阔的脊背,便原地站住,侧耳倾听:
圈子里有人在吟唱。
如果格雷特没有听错,那个老迈的、醇厚的嗓音,就是之前和他交谈的马丁牧师。
这会儿也不知道病人情况如何,总之老牧师的吟唱声铿锵有力,剑拔弩张,把一首安抚治疗用的圣咏,活生生吟唱成了战歌。
这……如果是在急诊室里,这种调子,翻译过来大概就是:
“肾上腺素!”
“多巴胺!”
“硝酸甘油!”
“速尿!”
“催血!快点催血!跑起来!”
格雷特越发舍不得离开。圈子里的圣歌响了又响,光芒明了又灭,灭了又明。最后,老牧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满是疲惫:
“我已经尽力了……”
“可是我爸爸/哥哥/首领/老霍里克还没好啊!”一群声音乱糟糟地嚷嚷。人群中央,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格外焦急:
“马丁大人,求求您再想想办法吧!首领是为了我们才狂化的,他拼命干掉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