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一溜小跑,来到桂和堂贾母院里。
这一早上跑来跑去,哪怕深秋寒意深重,也跑得满头大汗。
但这满头汗却浇熄不了他内心的火热,姑爷中了举,各处报喜,能少的了赏钱吗?
光姑娘院里就得了一两银子,足足五个月月钱呢。
垂头老老实实等着珍珠进去通报,苍耳直犯嘀咕。
西府老太太做了几十年的超品侯夫人,谁不知道她身家丰厚,手里好东西数不胜数?
都说她向来慈爱,体恤下人,想必赏银怎么也要一两银子。
总不能因为他是东府下人给西府报喜,就不给赏吧?
不管东府还是西府不都姓贾,都是他的主子?
虽说这远近亲疏的确有些差别。
反正苍耳已然笃定,这回赏钱不会少。
珍珠进了房,习惯性找鸳鸯拿主意。一瞧,她正伺候老太太用茶,一时顾不上。
扭头便冲琥珀招手。
琥珀悄悄走到她跟前,小声问“什么事?”
珍珠压低声音“东府姑爷中了举,派人来报喜呢。”
琥珀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珍珠为何为难,不让人直接进来了。
珠大爷考完就病的要死,还不知道能不能好,更不知能不能中。
虽说送信的人说他身体有望痊愈,谁知道是不是安慰老太太的!
报喜的人进来一说,老太太能高兴吗?肯定会想起珠大爷!
琥珀也有些头疼了。
然则,也不能不让人进来报喜呀。
“琥珀,什么事让你又为难了?”贾母放下茶盏,抬头便看到门口皱眉的琥珀和珍珠。
这事是瞒不了的,必须说,好让老太太早做准备。
于是,琥珀笑嘻嘻道“是东府小厮来报喜,姑爷靖海侯爷中了举。”
贾母脸微微一僵,眼里有什么一闪而逝。
不过终究做了多年侯夫人,跟着贾代善见过不少大场面,脸上快速浮起笑意,语气惊喜“快,让那孩子进来,和咱们好好说说,”
“哎。”琥珀冲珍珠一使眼色。
珍珠会意,赶紧掀起帘子,招呼苍耳“快进来,老太太正候着呢。”
苍耳忙收敛心神,整整衣裳,口中答应着进了门。
门内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拿眼一溜,便知火盆里正燃着上好银霜炭。还有那兽面金熏炉里也点着杏花香,青烟袅袅,沁人心脾。
苍耳不由惊讶,这还没入冬,怎么就烧上炭盆了?
他却不知,贾母上了岁数,再如何保养,也改不了衰老体虚。
尤其身负家族振兴的爱孙贾珠差点病死金陵,老太太大受打击。
偏她满腹痛苦无法宣泄,必须硬撑着坐镇府中,以免荣国府迅速败落。
这样内外攻伐之下,难免郁结于心,整个人苍老了不止十岁。
不光头发已从斑白化为雪白,身体更是瘦削,连鸳鸯一个小女子都能轻松抱起。
从前银盆大脸两腮的肉已经消失,昏黄的眸子总带着疲惫。
家有不肖子孙,这是必然结果,无奈却又现实,无力偏又不能放弃。
一大家子几百口人靠一个老太太撑着,何其悲凉?
偏偏围着她奉承的这些孙男娣女没一个看出家中危机,也帮不上忙。
“老太太,苍耳给您报喜来了!”苍耳跪下行了个礼,满面笑容。
“起来吧,快说说,中了第几名?”贾母让人起来,“给倒杯热茶。”
平时,她是不惜得搭理这些下面仆人的,但今天不成,若是珠儿身体好不了,不能做官,西府还得靠东府,怎么也要拢住惜春的心。
靖海侯哪怕人丁不丰,没有实权,怎么也是个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