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发深了。
片片云彩飘过,将星光部遮掩,如同拉上了天幕。
城里万家灯火也一盏盏熄灭,扬州城沉入了梦乡。
小河汊里不见其他船只,除了船桨拨弄河水的“哗啦”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眼看就要到达登陆地点,后方突然驶来一只大船,速度极快,在经过扁舟时,直直撞了过来。
若不是艄公见机快,躲闪及时,差点被撞翻。
贾珍五感灵敏,早已远远闻到大船散发出的浓重海腥味。
甚至,他还能看见甲板上数个面目狰狞手握雪刃的黑衣人,听到船舱里正秘议双方的嗓音与内容。
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船竟然招呼不打一个,直撞了事,根本不怕伤人。
“敢在扬州城郊如此无视人命,想必是私盐贩子。”贾珍暗忖。
果然,艄公愤然道“这些私盐贩子越来越猖獗!”
作为本地人,又是靠码头船运吃饭,他显然知道的比贾珍这个异乡人多得多。
“官府也不管?”一直坐着的白芷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着船舷,整个人如同风中落叶,看着好不凄惨。
“早知你晕船,便不带你南下了。”贾珍看她一眼,轻叹。
白芷连忙道“坐大船无事,小船看起来说翻就翻,奴婢会晕也平常呀。”
贾珍微微摇头。
“不是有水军巡视航道吗?怎么这些私盐贩子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贾珍扭头问艄公。
艄公压低声音“内外勾连,自然不怕。不过,大爷,这些您少问,权当没看见。”
贾珍笑笑。
艄公不敢再将扁舟划快,唯恐碍眼,被私盐贩子灭口。
正犹豫着是否现在便靠岸,步行入城,突然,三艘官船从隐蔽处驶了出来,箭一样向着私盐船围了过去。
其中领头一艘桅杆上挂着龙旗的,有人扯着嗓子喊“水军衙门办事,投降不杀!”
私盐船被挡住了去路,又不能像对待小船一样对待水军的大船——那可是比他们的贩盐船还结实数倍的坚船——不得不停了下来。
远远望去,水军兵卒比私盐贩子多数倍,配备的兵甲更是强数倍。
“朝廷稳赢。”白芷兴奋地道,双眼发亮的看着前方。
艄公嗤笑一声,小声嘀咕“未必呦。”
不知双方是不是没谈妥,“呯呯嗙嗙”打了起来。
不时有水兵跳上私盐船,又被打落水面。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河面不时泛起殷红。
终究水军人多,跳到私盐船上的越来越多,人手匮乏的私盐贩子渐渐无力支撑,纷纷跳水逃亡。
水军在意的似乎也不是私盐贩子,而是船舱里的私盐,并未追击。
不过半个时辰,战事便以水军胜利告结。
艄公抱着竹篙满脸不解“不对啊,这些人今夜怎么这么弱?不对劲。”
贾珍也觉得不太对,这缉私也太顺利了,根本没死人,最多流了些血。
哪里不对呢?
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原来双方都像在做戏。
只不知这戏是演给谁看。
在一处砌着青石台阶的地方停下,贾珍下了船,白芷踉跄着紧随其后,两人与艄公作别。
贾珍笑道“今宵良唔,咱们就此别过,他日重逢,再尝飞舟之快。”
艄公哈哈大笑应了“好!”
说完,一撑竹篙,脚下扁舟飞驰而去,很快化为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贾珍笑笑,顺着河岸往城门走去。
不到一刻钟,主仆二人来到侧门,见守门兵卒正抱着刀、靠着墙、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贾珍回头看了白芷一眼,又一次后悔带她,实在太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