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下了一场又一场,离人泪落了一回又一回,随着被判流放的全部离京,日子也到了阳春三月。
占尽东风第一枝的杏花此时已过了胭脂万点花繁姿娇的盛季,化为满天花雨飘飘洒洒。
城门街巷重重把守的兵士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撤下,沉重到凝滞的气氛也随之消散。
外出的行人逐渐增多,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春荒断粮找工的农人,负责采买的各家各府下人管事……京城重又恢复了生机,渐渐热闹起来。
慢慢的,有大胆憋不住的年轻人带着下人悄悄出了城,往郊外踏春而去。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总不能大伙儿不过日子,整天缩在家里当乌龟吧。
就这么的,京城人心逐渐安稳,京城也重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这繁华不过是一层浮沙。”福气语气惆怅,从前多少塞银子大方的人家这回都没跑掉,未来福气公公的荷包要瘦弱不堪了。
“浮沙?”永泰帝一怔,随后恨恨瞪了福气一眼。
他不爱听这种不吉利的话,大周必将千秋万代地流传下去,稳如山岳,耀如日月星辰。
你在想吃!
福气被瞪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陛下老了,心思越发诡异,要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应对才是。从前他就不爱说话,以后话会更少。
“说说,什么意思?”永泰帝把玩着九龙玉佩,淡淡道。
刚下定决心闭嘴,唯恐说错话晚年不详的福气只能暗暗苦笑,伴君如伴虎?分明是伴君如伴阎罗王。
“万岁爷,奴才才疏学浅,一时口快,说出的话大谬也。”福气脸上堆满谄笑。
“万岁爷”这个称呼是最近上线的,每每永泰帝心情不畅,福气都会唤上一声。他发现,这个称呼比“圣上”更能让老皇帝心情愉悦。老皇帝心中一定盼着自己真活“万岁”呢。
果然,永泰帝心情大为好转,手指虚虚一点福气“滑头。说吧,恕你无罪。”
福气故意装作为难,脸皱成一团“陛下让说说,奴才不敢隐瞒,便实话实话。”
“说。”
“陛下知道奴才在东城有个院子,周边都是做买卖有些家底的人家。前几天,奴才出宫,发现许多人回了老家。”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永泰帝不耐喝道“有话直说,别给朕绕圈子!”
福气忙道“是是。原来不知哪来的流言,说陛下……”偷偷瞟了瞟永泰帝脸色,有些迟疑。
“说!”
“说陛下克父克母克子克孙。老当益健,分明是夺了子孙运势。”
“啪——”心爱的九龙玉佩被重重摔在地上,碎裂开来,四溅而去。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永泰帝嘴唇哆嗦着,脑袋嗡嗡作响。
福气也暗暗喟叹,这流言是真的又绝又毒,不管陛下有多少儿孙,非得都给逼反了不可。皇子们一定会想自己运势不好是永泰帝克的,夺的,能不恨吗?恨了自然要打小算盘,想法子让老皇帝下台,甚至去陪祖宗!
“着,秘字甲三至八,不,三至十五号尽快查出究竟是哪些人出的手。”永泰帝抚着额头命令。
“诺。”微风吹动水面泛起涟漪一般,高堂上空某处传来声波。
福气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永泰帝的表情,连甲字号的前几位都派出去了,陛下真怒了。
“为何听说数日今日才报上来?”满京城的密探都没听到?还是听到了,没敢往上报?一定是后者。麻烦了,想必此时流传已然甚广。
噗通——
福气公公跪下了……
过年后这段日子比过去好几年都跪的多。唉,愁,也不知道能不能得个善终。
见福气沉默,永泰帝暗叹,不该罚,别人还没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