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微笑道“相逢不如偶遇,眼看正午,不如找个酒楼,本王请你吃饭?”
沈柒在深呼吸中慢慢松开刀柄,“卑职皇命在身,耽误不得,王爷请自便。”
“再怎么尽职尽责,饭总是要吃的。再说,沈同知现正查的案子,本王也略知一二,可以些线索。”
豫王把话说到这份上,是摆明了要请这顿鸿门宴,不去也得去。沈柒不怕跟他独处,怕自己一时没忍住,不计后果地向他下手。
手也是要下的,但不能鲁莽行事,他擅长的是借刀杀人,不能在这里乱了分寸。
沈柒勾了勾嘴角,露出个冷淡的笑意,“王爷盛意,卑职就愧受了。”
豫王说是去酒楼,请客的地点其实是个私家园子,一套名厨班子也是重金聘请的。酒案设在临水的露台,席间不作歌舞,请了位年轻清俊的道士,远远坐在青松下操琴,生生把骄奢放逸变成了件风雅事。
照规矩向主位敬酒一杯后,沈柒直接问道“关于案子,王爷有何线索,还请赐教。”
豫王悠闲地饮着杯中酒,“东市旁的一处小树林里,红豆杉是连夜新栽的,如果耙开地面荒草落叶,还能看见土壤仓促堆填后的痕迹。辛家那三个幼儿,被卖糖葫芦的小贩引诱到树丛边上,看见有人折红豆杉的枝条喂马,还说马儿爱吃。小孩子嘛,有学有样,就攀折了被人拽到低处的枝条,回到自家马厩。本王掌握的线索,目前就这么多,沈同知猜出凶手是谁了么?”
问的是刺杀案,答的是坠马案,答非所问,却又句句切题。
沈柒面不改色地说“辛指挥使坠马一事,刑部已有定论,是意外。王爷若想翻案,可向刑部尚书王大人提出,卑职不负责此案,与我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
豫王大笑,虚虚敬了他一下“无论如何,沈同知的能力本王是欣赏的。”
言下之意,心性就不予苟同了。呵,强取豪夺,难道就比诡计多端高贵?沈柒举杯“彼此彼此。”
两人各怀鬼胎地喝了这杯酒。
豫王放下酒杯,两旁侍立的婢女上前布菜,其中一个年轻貌美的,趁着布菜去撩沈柒的大腿,纤纤玉指沿着膝盖往腿根划去。沈柒手一歪,沾鱼生的酱料碟子打翻在她裙幅上,斥责“如何穿着脏污的衣裙侍客?还不下去更衣。我这里不需要你伺候!”
那婢女羞愧得满脸通红,急忙福身退下。
豫王冷眼旁观,哂笑“这婢女的确笨手笨脚,但沈同知也不必如此严厉。”
沈柒神色淡漠“卑职是个粗人,比不得王爷怜香惜玉,见笑了。”
豫王道“哪里,孤王是浪荡子,我皇兄才是真正的怜香惜玉。而且他眼中的香和玉只有一人,那般苦心经营,叫本王望尘莫及。”
沈柒还没摸透他的言下之意,干脆不吭声,等他继续往下说,图穷匕见。
豫王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了话锋道“本王听说,苏御史在陕西失踪了?”
人是九天前失踪的,三天前消息才通过锦衣卫的密报传回京城,皇帝没有对外宣扬,豫王如何得知?莫非那批随侍的锦衣卫里也有他的眼线?
沈柒觉得不太可能,被他和皇帝筛过两遍的名单,如果还有第三人的眼线,那这个人在朝内外的势力该有多么庞大与无孔不入!困居京城,被皇帝盯在眼皮子底下的豫王办不到。
也许是发现锦衣卫人马调动异常,从太子嘴里套出的情报。
清河的安危再重要,又与他朱栩竟何干!沈柒面无表情“外官之事,卑职不知情,朝廷并无相关知会。”
豫王嘲道“你与苏御史颇有交情,当初你伤重卧床,不是他夙夜贴身照顾?如今一句‘不知情’,未免太过凉薄。沈七郎啊沈七郎,凡事矫饰过头,必有蹊跷,欲盖弥彰的道理还要本王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