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逛逛张张地走到苏乾身边,俯身凑到苏乾的耳边,轻声地说,“老爷,夫人又上吊……自杀了。”
“救活过来没有?”苏乾语气平静地问。陈忠诧异,什么救活过来没有?
“丫鬟发现的时候,夫人已经断气了。”
陈忠扭头看着苏乾,不安地问道,“苏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死了。”苏乾冷冷地说,听他的口气,像是陈忠害死了她的老婆,“终于死了。一了百了。”
“苏大人,这……这话怎讲?”陈忠惊骇地问,他怀疑苏夫人会不会是疯子。
“自从王游一家人被处死后,我老伴儿就一病不起,请了许多郎中大夫来治病,都不见得好转。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前几天,她上吊自杀过一次,幸亏丫鬟发现得早,救了她一命。谁知,今天……”
苏乾说着,不禁黯然神伤,垂下头去,掩面哭泣,悲痛欲绝,欲哭无泪。
“人死不能复生,苏大人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好好活下去。”陈忠安慰道。
他知道,在这种悲痛欲绝的时候,不管是谁的安慰都没用。生离死别带来的折磨与煎熬,永远只能自己扛。
陈忠不禁想起了苏乾的女儿以及女婿王游,好端端的一个家,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时高兴而彻底毁了。
他觉得是自己害得苏乾家破人亡,如果那天他没去天门峡谷守卫军驻地,他就不会碰到王游在军营里饮酒作乐,就不会拔剑杀了王游。王游的妻儿老小也不会因此被连累。
“我真是太狠自己了。”陈忠在心里指着自己的鼻子,狠狠地咒骂自己,可是,一切都已成为定局,谁也改变不了。
他心里愧疚,便一话不说地坐在苏乾的侧面,静静地陪着苏乾。过了半个时辰后,陈忠再也坐不住了,这压抑的气氛几乎要让他窒息了。便艰难地开口道
“苏大人,不便打扰,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保重身体。”
陈忠几乎是踮着脚尖走出客厅的,应门的那个小厮给他牵来马,他谢过小厮,出了大门,便策马归去。
苏乾仍旧把头埋在桌子上,悲痛得无法自拔。他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河流中,回想起曾经的鲜活画面,就忍不住要放声大哭。
冷冷清清的客厅里,回荡着一个老头子的哭嚎声。
七天之后,苏夫人下葬,许多文官武将参加了葬礼。陈忠也来吊唁。
在葬礼上,陈忠却成了众人眼里的异类,许多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是导致苏乾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心胸狭隘的人,甚至公开对苏乾说,“苏大人,你应该少发一纸讣告的,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一个令人生厌的人出现了。”
苏乾不说话,闷头干着手里的活。
葬礼结束后,众人回到苏府用餐。餐桌上的气氛不比墓地里的好多少。
那个心胸狭隘的礼官坐在陈忠正对面,每喝一杯酒,便要说一句难听刺耳的话,“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害人凶手,怎么好意思前来吊唁苏夫人。倘若苏夫人泉下有知,她会不会拒绝接过孟婆手里的碗,气愤得不想投胎?”
旁边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便好言相劝,道,“刘大人,今天是苏夫人入土为安的日子,看在苏大人的薄面上,你就少说两句吧!”
“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就说,谁管的着?再说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刘宵理直气壮地说,那神态简直跟死了亲妈一模一样。
陈忠仍旧不说话,只是低头吃菜吃饭,他心里有愧,嘴上就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来,刘大人,我敬你一杯。”陈忠端起酒杯,说道,“想必你有些口渴了!”
刘宵趾高气扬的,看也不看陈忠一眼,端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看着刘宵,为他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