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绵绵不绝,如珠帘,如丝幕,将暗夜中的魑魅魍魉更深地隐藏起来。而庭院中央的井口,溢出柔和的淡黄色光芒,像舞台上的泛光灯,照亮了在井台上跳动起舞的雨丝。
晴宜跟在关临风身后,警惕地盯着井口,手中紧紧攥着一把油纸伞。
伞是她在花坞民宿的仓库里找到的。她听人说过,油纸伞乃是桐油所制,有辟邪的作用。她觉得面对水鬼时拿着这伞多少有点防身之效。专业人士关临风对此只是笑了笑,倒也没反对,但他这个笑看起来颇有点“你高兴就好”的味道——毕竟,抡起伞来打人的确也是一种防身方式。
当然,关临风还是想尽量不让她有这种防身的机会。快到井边时,他就打了个手势,示意晴宜停下。
他独自走上井台,先向井内看了一眼,又摸了摸旁边的井轱辘。井轱辘上缠绕的不是打水的麻绳,而是一根漆黑的铁链,链身雕有暗纹,链头处装饰着黑铁狴犴。铁链从井轱辘上垂下,绕过井台一周,在井口上交叉做十字,另一头又绕回井轱辘上。
“传闻鬼使拘魂,有引魂灯、缚魂锁两件法器,没想到今天竟有机会能亲眼看到。”关临风感叹了一句。
“等下我放开缚魂锁,让她从井里出来。我来吸引她注意力,你趁机出手制住她。”齐墨分配完任务,犹豫了一下,仍是补了一句,“请你别伤害她。”
“我有分寸。”关临风点头应允。他从腰间的随身小袋里摸出一把铁莲子,默默念诵施术,并把附上玄术的铁莲子按照某种顺序摆在井台周围。
齐墨缓缓摇动井轱辘,将缚魂锁从井口上拉开。几乎是在这同时,关临风向井中掷出一枚铁莲子,打翻了井底的招魂灯。
井口的光顿时熄灭了。伴随着一声嘶哑的吼叫,一道鬼影从井中蹿了出来。
晴宜几乎没有认出水鬼来。水鬼的白衣被井底的淤泥玷污,满是泥泞和青苔,而她周身散发的阴森之气,比衣上的污秽更加黑暗。她的脸不再纯洁美丽,面色透着一种死人般的青灰,嘴唇是严重缺氧般的深紫色,而那双原本朦胧空灵的眸子,此时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瘴雾,没有了动人的神采,反而散发出执拗、狠辣的光。
“阿屏!”齐墨拦住她的去路,急道,“我有话跟你说,你冷静点!”
水鬼原来叫作赵屏吗?名字倒是很好听……
晴宜脑中只来得及转过这一个念头。下一秒,她就感到一股寒冷腥臭的气息朝她迎面撞了过来。
水鬼竟然完全没有理会齐墨和关临风,向晴宜发起了进攻!
晴宜毫无防备,直接被水鬼扑倒在地。水鬼冰冷修长的手指紧紧卡住晴宜的咽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艰难地举起用手中的油纸伞,拼命拍打水鬼的脊背,试图让她放开自己。
水鬼被伞骨反复戳刺,虽未受伤,但也不胜其烦,左手一挥,将油纸伞从晴宜手中打落。
关临风掷出一枚铁莲子,准确地击中水鬼左手手腕。
水鬼吃痛,不由松开抓住晴宜脖颈的右手,护住受伤的左臂。
生死关头,晴宜反应也快,拼尽全力向旁边一个翻滚,从水鬼爪下逃脱。她被水鬼掐得几乎窒息,此时全身无力,挣扎了两下,到底没能爬起来。
关临风跑过来,左手扶起晴宜,任由她抱住他的胳膊不停咳嗽,右手捡起地上的油纸伞,撑起来替她挡雨。而他的一双眼睛,始终盯着院子中央的水鬼,静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齐墨十指相对,在胸前虚合成一个三角形,口中念起了拘魂咒语。缚魂锁如黑蛇一般扬起头,凌空飞向水鬼。
水鬼一声长啸,从地上跃起,双臂猛的向上一挥。围绕在她身周的黑气一阵翻滚、盘旋,裹挟起周围的雨珠,化作一柄水剑斩向缚魂锁。
锁在半空交碰,发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