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点光线来。
瞿向靠着墙,低着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坐在角落里,手边有罐已然空空如也的酒瓮。
他向来不喝酒,至少此前不喝。
因为他觉得,酒会搅乱人的性情,迷芒人的心志,有百害无一利。
但今天,他终于发觉,原来酒真的是好东西。
喝得多了,就能借着酒意把压抑在心底的郁气发泄出来;再多喝一些,就能醉的不省人事,忘记自己做过些什么。
忘掉那些让人觉得纠结痛苦的真相,忘记那些残酷冷厉的现实。
他的确是瞿向,是曾经太华外门的小贩,是唐荼的朋友,司昭军的一份子。
但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玄十三号。
对这名字的由来,他甚至有些记不清了,童年的印象非常模糊,记得清楚的,唯有这个名字和自己的归属,以及来这里做些什么。
当初如何通过入门检测,如何通过背景检查,这些他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十二岁那年进了太华,成了这个这个宗门的一份子。
“太华瞿向。”
等到外面的敲门声消失,脚步声渐渐远去,瞿向才敢微不可查地轻语。
然而这个称呼并不准确,他真正的名号,应该是天门玄十三号。
天门几乎什么都没有给他,包括名字。
在入太华前他甚至不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除了一些必要的伪装训练,一条简单至极却不得不遵从的命令和一个名为羽十封的直属上司以外,他没对天门有更加深入的了解,也没得到另外的东西。
少时的瞿向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但瞿向不知道的是,自己是羽十封亲自挑出来的,除了他以外,再没有这样的例子。
然后瞿向就在太华扎了根儿,安定下来,一直到现在。
他没有接到过任何指令,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当做没事人一样生活,并且心存侥幸,觉得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但一个月前,陈当和一个黑袍人来找到他。
瞿向不想那么做,但他更害怕自己暴露以后,唐荼、陆渊和其他人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
瞿向已经在太华待了八年,从懵懂无知到成人自立的这段时间,都是唐荼和太华的师兄弟在陪他。
瞿向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一面,冷静,睿智,沉着,应变能力强等等等等的优秀素质,但他仍然不敢去想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天。
缩在角落的瞿向捏紧拳头,手臂颤抖,指掌咯吱作响。
他在外可以八面玲珑,可以圆滑老练,可以自信稳妥,但是他也有害怕的事情。
害怕被赶出太华,害怕离开这里,更害怕和相熟的几个人形同陌路甚至反目。
除了恐惧,天门没给他什么,如果失去太华,那他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啊!”
猛的一声暴喝,瞿向把空酒瓮砸了出去,摔在桌上,碰个粉碎。
莹草灯被酒瓮的碎片碰倒,从衣服底下露出些微光来,光照在瞿向身上,他像是被火燎到一般跳起来,愤怒而恐惧地把地上的那点微芒踩得粉碎。
直到屋舍内重归黑暗,才跪倒在地,以颤抖的双手撑住地面。
他觉得,自己就像见不得光的老鼠。
这辈子都不能昂首挺胸地走阳光下了。
“噔噔噔!”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只是相比唐荼敲门的方式,显得舒缓很多。
瞿向屏住呼吸,慢慢退回角落里,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白天,他可以缩在甲胄里,依靠小时候习来的本领,伪装地若无其事。
但在夜里,他不敢面对任何一名太华弟子。
羞愧和暴露的恐惧,时时刻刻充溢他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