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他还在等你,进去吧,去看他最后一眼。”
今日是杜泽下葬之日。
一般情况下,人死了都要过了头七再下葬。
但现在的天气实在太炎热,即便是他每日送来冰块,三天已经是保存尸体不腐烂变臭的极限。
死者入土方为安。
沈冬步履沉重地走进去,一口漆黑的棺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映入眼帘。
他脚步不停,一步一步地走向棺材。
直到看到安详地闭目躺在棺材里,穿着淡蓝色的学子服,胸前绑着一朵大红花的人,眼泪才毫无征兆地滑落眼眶。
杜正仲头也不回。
他一边往火盆里扔纸钱,一边语气平静地喃喃自语。
“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谢谢你能来送他最后一程。”
“他经常说你头脑聪明、天赋异禀,假以时日,一定会远胜于他。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有些东西,是努力也无法达到的。”
“他以前是个非常自负的人,从未对谁的评价如此高。”
沈冬在棺材前跪下,声音带着不符年龄的沙哑。
“他一直都比我厉害。”
“无论我遇到什么不懂的,他都可以毫不私藏地为我解答,我一直都把他当作我要超越的目标。”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好的师长。”
杜正仲终于看向身旁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
眼底带着让人难以看懂的复杂。
“你之前也来过几次,我却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总觉得他对你的评价太高了,现在才知道他是对的。”
“杜家四代之前,也是书香门第。”
“奈何曾祖父被人陷害,他五十六岁的高龄被退出去斩首示众,老弱妇孺狼狈回乡,子孙三代不能入朝为官。”
“泽儿是第四代,我对他的期望一直很高。”
“如今泽儿没了,杜家振兴已然无望。”
家道中落之时,他已经年满六岁。
脑海里对很多东西都有印象。
珍馐美味、绫罗绸缎、华丽庄园,如同精美的画卷印在心头。
经历过官宦之家的风光,又怎甘心永远处于平凡?
他把自己的不甘心,部压在泽儿身上。
自私地让泽儿从小就背负起振兴家族的希望,让他没有和别的孩子一样,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你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他最后一个朋友。”
杜正仲好似一瞬间苍老十岁。
他的头发白了大半,单薄的身形萧瑟而佝偻。
沈冬心口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要是杜兄没有背负这些,是不是就不会坚持参与这次的秋闱?
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请假回家之后,天气越来越热,不仅街上总是有被晒死的,书院里也有几个被热死的书生。
后面请假回家的书生越来越多。
前程固然重要。
但若是命都没了,拿什么来博前程?
杜正仲忽然站起来,精神恍惚地摸着儿子胸前的大红花。
他的神色似骄傲似悲恸,苍老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
“泽儿没有令我失望,比他曾祖父还厉害,一次就中了解元,十里八乡都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
“他要是没有去世,杜家又该是何种光景?”
沈冬心底涌起一股怒气。
若不是顾及他是杜兄的父亲,早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揍人了。
“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他就是被你逼死的,被你这个当爹的压垮的!”
“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用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