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男人连手都没洗,从搪瓷盆里往外倒了满碗豆腐脑推给小胖子,自己则端着盆喝,又从餐桌上的塑料袋里拿起个炸糕张嘴就是大半个,但依旧不耽误说话。
“阿姨好听……我妈说你唱歌就像老鸹叫……”小胖子的速度也不慢,抓起一个糖耳朵就啃,虽然嘴小可气势不弱。
“叫我什么!”大个子男人突然伸手在小胖子脑袋上弹了一下。
“哎呦……您……我妈说您唱歌就像老鸹叫!”这个脑夯又响又脆,听着就不轻,但小胖子挺倔强,攥着拳头没让眼泪掉下来,把刚才的回答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哦,乌鸦叫的难听是坏鸟,我唱的难听也应该是坏人喽?”大个子男人聊天、打人丝毫不耽误吃饭,就这么会儿功夫炸糕已经不见了,又抓起一张糖油饼。
“那……那……那乌鸦不好看!”小胖子已经有了点逻辑思维能力,能听懂这番推论,可仍旧不太服气,还在找理由试图反驳。
“你妈说我长得好看吗?”大个子男人把糖油饼卷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咔嚓一下又是小半张没了。
“……”不知道是血盆大口太吓人,还是怕再挨一个脑夯,小胖子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哦,乌鸦长得不好看就是坏鸟,我长得不好看也就是坏人喽?”糖油饼彻底没了,大个子男人的嘴全被塞满,鼓鼓的脸颊像只松鼠,可依旧能说话,还字正腔圆。
“小米粒……小米粒?”不等小胖子想出答案,院子里传来了女人的喊声。
“妈……我在洪叔家!”小胖子不再纠结乌鸦的问题了,随便回应了一声,专心致志的对付起手中的糖耳朵,眼睛还盯着塑料袋里仅剩的炸糕,唯恐大个子男人再伸手。
“回家吃早饭!”女人的声音靠近了一些,但没接近房门,停在了台阶下面。
“米粒他妈,别麻烦啦,已经吃上了。”大个子男人喝豆腐脑的速度比吃糖油饼还快,仰了两次脖子搪瓷盆就见底了,起身往水台上一放,顺势冲外面喊了一句。
“哎呀,这孩子又给您添麻烦……家里做早点了……”院子里的女人还是没靠近,好像台阶上有陷阱。
“又不是麻烦一天了,你要再和我客套,这个月的奖金恐怕就得泡汤喽。米粒,吃完把桌子擦干净再把碗刷了,我去洗澡。”
大个子男人拍了拍肚子,好像觉得还不太饱,伸手抢过小米粒的糖耳朵掰下一块塞进嘴里,这才背着手走向了客厅。路过房门的时候用眼角瞥了一下院子里的女人,也没说开门客气客气,径直走进了另一头的卧室。
“小米粒,不许乱跑,别忘了背英语单词……”院子里的女人年纪不大,肤色挺白,眉眼娟秀,略施粉黛,配上一身淡青色的套裙很有点都市丽人的味道。
但此刻她的眉头却皱的有点紧,好几次想抬脚走上台阶都又放下了,看到一个身影穿过客厅走进了卧室之后,连抬脚的勇气也没了,只冲着厨房窗户喊了一声就扭头走进了东屋,高跟鞋撞击在方砖上发出清脆的节奏。
“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呀……就算把英语当母语说,长大了连乌鸦好坏都分不清又能如何呢?”大个子男人并没进浴室,而是光着上身站在卧室窗户前盯着人家的背影,直到把少妇目送进屋才转过身拿起换洗衣服,摇头叹息着进了浴室。
此时清晨的阳光刚好穿透玻璃照在他后背上,映出一副五彩斑斓、挤眉弄眼的大老鼠脑袋纹身。